大娘說自己是張王氏,要去的地方是常府大老爺的宅邸,大老爺是三品京官。
她一再告誡鳳藥,這裡是皇城,天子腳下。
皇城大宅門,規矩最大,想要保全自己一定要守規矩。
說話間,兩人到了一處宅院,院牆很高,青磚黛瓦,張大娘帶鳳藥打一處角門進了府。
她是三道院總管家,夫人的陪嫁,一路上遇到的丫頭都笑嘻嘻地向她行禮。
兩穿過抄手遊廊,房梁上雕刻著漂亮的花紋,廊柱是鮮亮的朱紅。
一路走來,有池塘、花圃,不知過了幾道門,終於走到一處房前。
鳳藥覺得自己眼都不夠用了。
她以為到了,張大娘笑言,“傻姑娘,這是下人浴房,你先好好洗洗換換衣裳,瞧瞧這一身的稀臟。”
大木桶中盛著大半桶溫熱的水,鳳藥局促又訝異地站在桶前,不敢相信一個人能用這麼多水來洗個澡。
桶邊放著一套嶄新的衣裳。
她淨了手,輕輕撫摸著衣服,不是綾羅,卻柔軟舒適。
又望望桶中的熱水,這是大旱之年的水。
她們一家子吃水得跑很遠的地方打,打來的黃泥湯子,先用細紗布過濾,再用明礬澄了,燒滾方能喝下。
就那樣的黃泥湯,也是兩個村子唯一的水源,兩村為著用水發生大規模械鬥,血流入泥塘中,泥水都染紅了。
她用手撩了撩乾淨的熱水,跳入桶中,第一次體會到靈魂都舒展的快活。
等洗乾淨收拾好,大娘笑盈盈地打量著她,“瞧瞧咱們鳳藥,洗乾淨是個多俊的丫頭。大娘帶你吃飯去。”
進了廚房,鳳藥就哭了。
廚房裡頭蔬菜成山,滿滿的白米堆在大缸裡,一條條新鮮的肉碼在案上,泛著令人心醉的油脂,案子下“撲棱”一聲,是養在盆裡的活魚。
架子上齊整地碼著瓶瓶罐罐。
大娘摸摸她的頭安慰道,“莫哭,好孩子。”使人端來一隻海碗,裡麵裝著多半碗米飯,給了些素菜。
她捧起碗用力吸了吸鼻子,太香了。
鳳藥的手微微發抖,拚命忍住想一下把飯倒入口中的衝動,小口小口嘗著美味。
米飯的香甜充滿口腔,帶著幸福咽下肚腹。
她舍不得吃第二口,細細感受——胃在歡騰,心也在歡騰。
吃完,鳳藥捧著碗,怯怯瞧著大娘。
張大娘疼愛地說,“晚間還有一頓呢,你餓得久了,一次吃這麼多,身子受不住,放心吧孩子,到了咱們常府,沒人會挨餓。”
鳳藥隻覺自己在做夢。
今天本是她的死期,可她沒死,還吃上了白米,穿上了新衣,進了仙境一樣的大宅院。
人啊,即便走到絕境也要堅持活下去呢。
晚上,張大娘將鳳藥帶去給夫人磕頭。
夫人摸著她瘦弱的肩膀,溫聲道,“既來了常家,以後就是咱們家的人兒,放心住,明天起我請了老師教你學府上的規矩。要用心。”
張大娘在一邊點頭道,“這丫頭機靈又細心。能進咱們府的福氣,是她自己賺來的。”
她笑著將鳳藥隻瞧了一眼她鞋麵兒就跟她走的事講給夫人聽。
“夫人可知道差點把鳳藥買走的是誰?”張大娘撇嘴一笑,“是梅綠夫人。”
“可知我說鳳丫頭有福沒錯吧。”張大娘說得夫人直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