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臉上一冷,不由鼻孔中帶出一聲“哼”。
平生他最厭惡之事,便是亂了“禮記綱常”,自己兩個兒子都很清楚這一點。
那料子是帝後朝服專用衣料,其他人未經允許使用就是僭越。
鳳藥行個禮道,“皇上奴婢收拾完了,現在去傳旨著六王爺來書房可使得?”
皇上揮揮手叫她去了。
她出了書房,一陣暖風拂麵,不知不覺又到上巳節。
算起來,牧之走了近一個月了。
這麼暖的風,不知吹散牧之心頭的一絲鬱結嗎?
牧之日夜兼程奔赴南疆。
地氣越來越暖,他無心欣賞沿途風景,春花已開,風從中原地帶的冷硬變得又暖又軟。
於他,這一切都味同嚼蠟。
離泉海縣越近,情況越糟糕。
倭寇所到過的地方,一片寂滅,讓人心驚。
房屋燒到焦黑,田地荒蕪。
從北向南,這樣的狀況越來越糟。
似乎那些強盜不止圖錢財。
玩弄人命,踐踏大周國土,是為一樂。
泉海縣的大門已換了倭寇兵卒把守,儼然成了敵方一處大營。
以整個縣為營,繼續行侵略之事,大周自建朝聞所未聞。
牧之看到一路狀況情緒已由最初的激烈變為壓抑。
這一切都該讓當政者瞧一瞧。
看到他的衣著裝扮,以及帶著的隊伍,打著的旗幟便知是皇家派來的人。
那是為百姓撐腰的人啊!
那是久旱盼來的甘霖,是解救一方百姓的神靈。
所經之處,百姓無不出來歡迎,他們跪在夾道兩邊,高舉著雙手,乞求著皇家救他們於水火。
以大國之威震懾那些外來的禍害。
那些如蝗蟲一樣的小人,所經之處寸草不生,焦火一片。
他們的殘暴,不經曆隻道聽途說,你是不會相信的。
但凡是人,便做不出那樣的事,便是畜生也得對他們退讓三分。
沒得侮辱了“畜生”這個詞。
牧之頭頂烏雲一片,眼前不時泛黑,像是突然失明一般。
那是情緒壓抑得太過分造成的。
行至海泉城門口,他下馬,城門未開,隻從城上丟下一條繩索,上麵掛了個籃子,讓他將要送呈的東西放上去。
牧之把旨意及自己名刺放在上麵。
以為等上一段時間,對方主帥看過後,會開城放他們入內。
不想分分鐘,那道黃綢聖旨被人從城門上連帶著他的名刺一同扔了出來。
聖旨已沾了汙漬,臭氣熏天,名刺被劃爛,不能再使用。
當地有通商之人可說倭語。
他代為溝通,為牧之翻譯對方語言。
既來求和,為何不見誠意。
一封信在他們眼中,如同狗屎。
所以信上沾上狗屎還給你們。
牧之氣到渾身發抖,他故意忽略做為翻譯的當地人對自己滿含輕視的目光。
“你告訴對方,聖旨中寫得很清楚,我們可以談一談對方想要的東西,請他們退還我們的泉海,還老百姓平安。”
“他們想索要何物可以告訴我們,我朝與倭國一向互通往來,何以不告而犯。”
“他們比狗都不如,就是犯賤,你和他說這些道理無異與虎謀皮呀大人。”翻譯官苦著臉說。
他看了看牧之陰得滴水的麵孔,赤紅的眼圈,不得不再次向城上喊話。
既來了就要受辱,這都在牧之意料之內,可不曾想受辱的滋味竟如生吞鐵釘。
他哽在喉頭,憋得眼珠發脹,喘息不動。
整個隊伍寂靜無聲,一片肅穆。
這些人是選出的死士,但他們的任務比死還叫人難受。
如此來回幾次,守城人姍姍開了城門,態度倨傲。
城門既開,卻見正中間立著一匹馬兒。
馬兒橫著立在門洞中,兩邊留的空隙太小,過不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