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淮頓了頓,拿起筷子夾起了最小的一塊,認真咀嚼後,同樣認真且誠實地道:“難吃。”
對他來說是真的難以下咽,動筷子是對未來合作夥伴的商業客氣。
而日後,沈淮無數次後悔自己為什麼要那麼誠實——
早知道就隨便敷衍一下好了!
黑瞎子這種莫名其妙的勝負欲能不能丟掉!
但機會已過,為了自己的形象,沈淮選擇硬挺,也要堅強地認定——就是黑瞎子做的難吃!!
不再回憶,青年冷著臉將麵條扣上,起身去找陳皮。
······
時間回到那個下午。
聽罷張海成心情複雜的話,黑瞎子是切切實實愣了許久,他掏了掏耳朵,覺得自己沒聽清:“什麼?”
張海成低聲道:“張鶴釗有很嚴重的厭食傾向,他在那時,就偷偷把自己的食物分給我們,自己隻吃極少的一部分。”
“我那時不知情,以為他是過於發善心,強塞給他吃,後來從彆人那才知道,他回去吐得很慘。”
張海成想起這件事,都有些手抖,他當時還以為自己是問到了少年的什麼痛點,才導致他走得飛快;全然沒想到,那是他在強忍著作嘔的欲望,就為了讓他安心。
黑瞎子張了張口,一時間說不出話。
他也下意識開始回憶過往,卻在一幕幕的畫麵閃爍中,極為驚悚地發現了一個事實——
沈鶴釗確實從未當他的麵進過多少餐,每次都是他送過去時敷衍吃了一口,然後給出一個更敷衍的評價。
青年當時確實很忙,每次逐客令也下得恰到好處,黑瞎子純粹將這當作沈鶴釗的惡趣味,也卯足勁兒,使出百般招式想要撬開他的嘴。
但事實是什麼呢?
是沈鶴釗敷衍了事,還是沈鶴釗過於重視?
這兩個意義完全相反的詞,卻在此刻疊在一起。
“……我不知道。”黑瞎子的瞳孔略微放大,喃喃道,“他確實沒怎麼拒絕過我。”
彆呀……可千萬彆是這種事兒……
黑瞎子想,這麼搞,我晚上都要睡不著了。
張海成闔了闔眸,招來心腹,交流時已經畫好的畫像隨著任務下達出去,找人的行動無聲地開啟。
但對話還在繼續。
張海成摸著椅子的扶手,緩緩道:“或許……或許這麼多年過去,他有些好轉了也說不定。”
他現在甚至不敢細想,到底張鶴釗是因為沒有味覺才有厭食傾向,還是因為過於厭食才導致味覺不敏感。
而這一切又是怎麼導致的。
黑瞎子的臉色變來變去,最終黑若鍋底,他深吸一口氣:“海成老板,你不要激動。”
張海成:“?”
他好像有不好的預感。
黑瞎子不發一言地往外走,張海成下意識跟上去,兩人一連走到“張啟山的貴賓室”,沈鶴釗之前停留過的地方。
黑瞎子的目光不著痕跡,掃過那躺在角落被安放得極好的青色棺材,最終落點落在放在茶幾上的一頁紙上。
那頁紙是客人們用來書寫要求的,因為黑瞎子臨時起意,隻是淺淺掃了一眼,還沒收走。
張海成的手指在碰到紙時還下意識縮了一下,跟燙手似的。
他拿起來,與黑瞎子一同看著紙上寫的東西,一行行飄逸不失筆鋒的淩厲字體,看得他拿的紙簌簌簌地抖。
兩人都是經過大風大浪的,受傷也是家常便飯,對一些基礎藥物的配比,都不算陌生。
上麵寫的不僅有沈鶴釗常用於作為攻擊的毒素,還有很大一部分……是補充身體營養用的。
使用者……自然不言而喻。
張海成感覺自己牙關在顫抖,口腔裡仿佛彌漫出一股血腥氣。
黑瞎子苦笑著道:“老板啊……你的猜測似乎,還是那麼不準呢。”
這哪裡是好轉了,倒不如說是惡化得很嚴重。
怪不得那家夥是一點也不長肉,光活著就好累了吧?
真是要完,黑瞎子頭大地想,沈鶴釗你這麼一搞,瞎子我真的良心都好痛啊……
張海成緩了許久,才道:“那他還真是遷就你。”
這話說得,牙齒都快咬碎了。
黑瞎子強顏歡笑地道:“瞎子我倒也沒那麼大魅力……與其說是遷就我,倒不如說是,沈鶴釗他一開始就有打算,將我牽扯進他的計劃裡。”那個針對日本人的計劃。
為了那個瘋狂的計劃,沈鶴釗寧願自己隱忍莫大的痛苦,也要不留餘地地實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