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感覺自己逐漸變得輕盈,原本滴落在身上像是隔了一層什麼的雨水,也真實了起來。
本身就由能量構成的身軀,在係統的調動下呈現出一種虛幻感。
若有旁人在這,將看到這一幕:眉眼間如水墨般的青年此刻平靜站在浩大的天地間,渺小卻又不失存在感,一縷縷淺淡的暖金色自他的指尖掠過,逐漸浸染發梢眼睫,黑得純粹的眼睛也仿佛有光在流轉,一輪暖陽仿佛從他的眸間升起。
明明衣衫狼狽,卻有一種攝人心魄的張力。
沈淮頭一次覺得自己如此融入天地。
他看到了——
才剛至府邸安頓、還未來得及歇息的解九,收到了春四的報信,隻是略顯驚訝,便二話不說去找長沙布防的官員。
“解先生,你所說的人士到底是哪位?據我所知,長沙雖降雨頗多,但近幾十年從未有過水災,更遑論今天這點雨水……”
“不論如何,還請劉大人出手一趟,在下自當是備上厚禮。”
解九指了指旁邊,由下屬抬來的箱子。
“這!您才剛來長沙,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我相信他。”解九平靜地道,揮手又是一個箱子落下,“還請劉大人出手。”
……
“家主,您這次可是大出血了,真的要相信一個來曆不明的女人和她手中的那個信嗎?”下屬在解九離開時,跟在他身邊問,“萬一,這根本不是那位神秘人呢?”
解九搖搖頭,輕笑道:“我們才剛落長沙,對方便掐著點派人來尋,除了那位,還有誰能做到?”
“但這麼多錢財還那位人情……”下屬還有些不甘心,覺得解九花費那麼多財物,卻幫一個不知底細的人去做一件不知真假的事情,實在是有點虧。
卻見解九道:“不,這不是還人情。”
下屬一驚:“什麼?”
解九摸了摸小胡子,笑而不語。
未來的長沙皆知老九門中的解九是位機關算儘、才智過人的儒商,他的思考自是不會那麼淺顯。
在來的路上,他已經捋清了整件事情的大致經過。
第一:來刺殺他的是日本人,解九自知自己與日本人沒有直接衝突,那麼大概率是商業上的對手買凶殺人。
知道他近期行動的,無非是才有過交易、還被他撬牆角的旗蜂商會。
背後指使者get。
第二:旗蜂商會的計劃,被一通神秘的電報打斷。而那通電報沒有提及關於旗蜂商會的事情,而是簡單明了告訴他有暗殺。
這說明,對方的信息來源是日本人。
能通過攔截波頻找到他們商用電台,自然可以用同樣的手段,攔截日本人的信息。
解九明白,自己八成是順帶的。
救命恩人的目的get。
第三:解九在路上吩咐下屬,調查旗蜂商會近期的動向。
發現他們也正好有一艘商船從四川駛往長沙,且到達日期,正巧是今天。
旗峰商會與他是競爭關係,自然是搞古董買賣的,怎麼會突然去賣糧油?
解九細想一番,很快就得出了真正的結論。
旗蜂商會與日本人同流合汙,利用刺殺他作為交易,協助日本人進行不知何物的運輸。
而那位神秘的救命恩人,八成就在長沙,準備蹲守日本人。
那麼,對方托他前來辦事的目的,還不明晰嗎?
——那位想對日本人下手,且目標是商船,時間八成就是今晚。
得出這一結論,解九自然欣然前往,且不計代價也要幫他達成計劃。
“君子應舍小家顧大家,舍小利而顧大國。”
他輕聲低喃道:“麵對義士,我又怎麼能挾恩以待?”
救命之恩,待他他日再還。
今日之事,乃他應儘之事。
解九遙遙望向雨幕,仿佛能與那雙眼眸目光交彙。
這是他們之間無言的默契,也是無聲的信任與囑托。
至此,解九才真正的、迫切的,想要見到那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