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海成隻能看見他的一半側臉,冰冷又蒼白到了近乎透明的程度,但眉眼間又是濃墨般的黑,黑得鋒銳。
他身上的衣服顯然也是隨著主人經曆過幾場搏鬥,變得殘破不堪,露出底下縱橫著傷疤的皮膚。
他似是昏迷著的,眉眼間卻露出了難言的痛苦,仿佛依舊深陷在什麼夢魘之中。
張海成感覺原本還充滿了各種思路和計劃的腦袋,像是被重錘敲擊一般,嗡嗡作響。
他甚至想不起來回頭去喊黑瞎子一聲——起碼這次要堵住人。
就像是梅開二度又撞樹樁的笨兔子,又邁開腳步衝了過去。
他不受控製地想著:沈鶴釗出現在這個位置……
是三天前消失的位置,他是又一次逃了出來,憑借著直覺走到這熟悉的地方的?
這三天他到底是被帶到了哪裡?帶出了長沙嗎?
他到底經曆了什麼,現在的精神狀況到底……
一回憶黑瞎子所說的,以及沈鶴釗看到他就驚恐跳走的那幕,張海成就感覺一陣窒息。
但終於冷靜了下來,站在沈鶴釗麵前深呼吸平複心情,組織著自己的語言。
嗯,如果鶴釗醒了,這次一定不能表現得太有攻擊力,要輕輕的,殺氣什麼的全都收起來了,還有……對,可以拿族長當噱頭來獲取一下信任!
旋即,張海成輕而謹慎地俯下身,想要將青年抱起來。
但下一刻青年就猛地睜開了眼睛。
與張海成對上了視線。
張海成從那雙黑眸中看見了自己的影子,但一時間又能感受到青年的瞳孔明顯無法聚焦。
朦朧、茫然,像是還未從荒唐恐怖回過神來。
他就這樣坐著發呆,遲鈍地像生鏽了的機器,全無過去擋在他們麵前那鋒銳淩厲、甚至敢直接挑釁長老說“冤有頭債有主,做個了結”的張狂
模樣。
換之前,隻要還有力氣,彆想有人在沈鶴釗不允許的情況下,接近他三尺之內的——就連族長都做不到。
張海成心底酸澀,他慢慢攤開手,示意自己的無害,又輕聲道:“鶴……沈鶴釗(或許這個名字會讓他更熟悉),我——”
他這次話又沒說完,麵前睜開眼睛後在發怔的青年突然激動了起來。
沈鶴釗猛地伸出手推開張海成,原本就很沙啞的嗓子此刻近乎破音:“你不要過來!”
那語調中的驚懼過於明顯,張海成猝不及防被推得踉蹌半步,整個頭腦都是懵的。
怎麼還……是……
沈鶴釗劇烈地喘息著,“哇”得吐出了一口血,接著又是一連串的嗆咳。
暗色的血液濺到了張海成的皮鞋上,像是灼燒穿透的火焰,讓他感覺自己仿佛也燒起來了。
他連忙蹲下身,手忙腳亂地道:“沈,沈鶴釗……你彆……你冷靜……”
好好一大男人。
他急哭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