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玩到淩晨才回宿舍,餘昭昭拿出被褥鋪在單人床邊的地毯上,還加了層涼席。
江月疏躺上去,又軟又涼爽,長途跋涉的疲憊一掃而空。
手機上好幾個未接電話,都是江正豪打來的。倒不是故意不接,而是酒吧太吵,實在沒聽見。
微信也被他轟炸了好幾條,全都是凶巴巴的態度。
【知道逃跑了是吧?】
【接電話。】
【彆以為你不接電話,我就拿你沒辦法。】
【信不信我過來捉你?】
江月疏抱著枕頭,認命地閉了閉眼睛,歎氣。
餘昭昭問:“怎麼了?”
“我爸快炸了。”江月疏扯扯唇,“沒事,明天起來再說。”
現在淩晨一點多,要是給江正豪回電話,他隻會更炸。
鬼使神差地,她又點進好友申請界麵,回應她的依舊是一潭死水。
謝逢則……
腦海中默念著這個名字,她很快沉入夢鄉。
一大早,餘昭昭在廚房烤麵包,衝牛奶,江月疏在陽台上聽江院長耳提麵命。
“你不要以為你現在脫離我掌控了,你就自由了。我告訴你外麵不是那麼好混的,我給你創造那麼優越的條件你不要,非跑去外麵吃苦,我也懶得管你了!到時候回來找我和你媽哭鼻子,彆怪我沒提醒你!”
江月疏望向霧靄中遠處若隱若現的鐘樓:“爸,您還記得我剛入學的宣誓詞嗎?”
一群剛入學的醫學生,滿懷希望和抱負,踏入醫學院那個神聖的領地。
她還記得那天江正豪站在嘉賓席上看著她宣誓時,無比驕傲的眼神。
當初,她是以全係高考第一名的成績進去的。
“我誌願獻身醫學,熱愛祖國,忠於人民,恪守醫德,尊師守紀,孜孜不倦,精益求精,全麵發展。我決心竭儘全力除人類之病痛,助健康之完美,維護醫術的聖潔和榮譽。救死扶傷,不辭艱辛,執著追求。”她微仰著頭,眼底星星點點的光,“我要當一名真正能救人的醫生,而不是在您的保護下,風雨不侵的溫室的花朵。”
“健康所係,性命相托。如果都是這樣的醫生,哪個病人敢把生命交給我們?”
“您醫院那些叔叔伯伯,都是看著我從小長大的,在他們麵前,我始終就是個孩子。”江月疏沉下聲,一字一句無比鄭重,“爸,我想自己闖一闖。”
那邊沉默了很久,才傳來江正豪夾著歎息的聲音:“罷了。”
頓了頓,他說:“其實我讓你學醫,從來沒想得那麼高尚,你是我女兒,我隻希望你這輩子過得順利安穩,而你當醫生,我能竭儘所能幫助你,少吃虧,少吃苦,少走彎路。”
他語氣帶著點自嘲:“倒是我思想覺悟低了。”
眼眶一熱,江月疏甕著聲說:“我不是這個意思。”
江正豪笑了笑,似乎釋然了。
片刻後,語氣變得認真:“那就記得你今天的話,爸爸等著看你的表現。”
遠處的霧靄都散了。
江月疏看著雲朵被太陽照出光亮的輪廓,也笑出來:“好。”
進屋的時候,她眼睛有點紅,去洗手間洗了把臉。
餘昭昭叫她:“早飯好了,快來吃。”
江月疏應了一聲,隨便往臉上拍了點水,就出去了。
“要不說人各有命呢。”餘昭昭看著她不施粉黛的臉,“爹媽生得好,天生麗質難自棄啊。”
江月疏笑了笑,坐下往麵包上抹草莓醬。
餘昭昭看了眼,接著歎氣:“吃那麼多糖,不長胖也不長痘。”
“誰說我不長胖了?這個暑假胖了三斤。”江月疏扁扁嘴,咬了口草莓味的吐司。
餘昭昭挑眉:“九十二到九十五嗎?”
江月疏驚訝地眨了眨眼:“你猜得好準。”
“我還不知道你?最胖也沒超過九十五。”餘昭昭搖頭歎息,“我被醫院食堂喂得,都過百了。”
江月疏:“你沒聽過一句話嗎?”
餘昭昭:“嗯?”
江月疏一臉認真:“體重不過百,不是平胸就是矮。”
餘昭昭“噗嗤”一笑,從上往下看她:“你也不矮啊——”
說著,目光落在她脖子以下。
江月疏無比鎮定地清了清嗓:“彆亂看,我要麵子的。”
“快吃吧。”餘昭昭笑了笑,“我今天休息,吃完陪你去醫院報到。”
江月疏搖搖頭:“你補覺吧,我自己去。”
“那怎麼行?”餘昭昭大手一揮,往她盤子裡又放了兩塊烤好的麵包,“在這兒我是老大,聽我的。”
江月疏忍俊不禁,啃了口麵包說:“好嘛。”
*
深山腹地,一處專為軍事活動開辟的訓練場中,特戰隊員們已經鏖戰七天七夜。
隊裡剩下的人不多了,算上他自己和副隊唐承,“存活”的不足五個。
敵人還剩最後一個,可惜是個狙擊手,藏得很深,剛淘汰掉兩名隊友,所有人都不敢輕舉妄動。
躲在油桶後的謝逢則沉穩地端著槍,對頻率中的隊友說:“找到狙擊手位置了。”
鷹一般的雙眼抬起,鎖定對麵樓房的某個窗口:“東北角四樓,03,17,火力掩護,我上去乾了他。”
唐承低聲道:“小心,那是獵鷹隊的郝磊,近戰能力也很強。”
謝逢則嗤笑:“你意思他比我強?”
唐承嘖了下,謝逢則一聲“走了”,身形敏捷地滾向空地。
唐承和另一名隊友猛攻對麵四樓,讓他得以逃過狙擊手的子彈。
五分鐘後,耳麥裡傳來領導的聲音:“我宣布,演習結束,紅方勝利。”
謝逢則坐在集裝箱上,看了眼旁邊堆滿的物資,一隻手擰礦泉水瓶,一隻手往嘴裡喂壓縮餅乾,啃了一口,望向剛被他淘汰掉的郝磊:“行啊郝排長,我們隊員都快餓死了,您一個人躲這兒挺滋潤。”
郝磊摘下帽子和口罩,不服氣地瞥他一眼:“吃都堵不住你嘴。”
“至於嗎?每次都這態度。”謝逢則跳下集裝箱,邊往外走,邊抬手擺了擺,“再見。”
郝磊:“誰他媽想跟你再見。”
唐承在樓下等他,笑著捶捶他肩膀:“被老郝罵了?”
謝逢則把水遞過去:“他們一路打到現在,要不是碰見我就贏了,人家好歹是個排長,麵子掛不住。”
唐承接過礦泉水喝了一口:“排長牛什麼牛?你要不是自己非待在小隊,沒準還是他領導。”
“少說些有的沒的。”謝逢則扶了扶耳麥,擰眉,“集合了。”
集合評講結束後,隊員們陸續散了。
大隊長魯州看向謝逢則:“胳膊沒事兒吧?”
謝逢則毫不在意地搖一下頭:“沒事兒——”
話音未落,魯州拉住他胳膊肘,摁了摁。
謝逢則咬牙“嘶”一聲:“你玩兒陰的?”
和郝磊最後那場打鬥,兩人都拚儘全力,把對方往死裡揍。他雖然最後贏了,也吃下郝磊幾招,沒能避免受傷。
魯州眉心擰得能夾死蒼蠅,還沒鬆手,把他往前帶:“上車,去醫務室。”
謝逢則吃痛跟上:“大哥,我手機還在櫃裡。”
魯州:“你小子又沒對象,拿什麼手機。”
“……”
*
江月疏被分在急診科。
雖然和餘昭昭一個科室,但忙得幾乎見不著麵,除了偶爾,餘昭昭給她遞個外賣。
都說劉主任是魔鬼,江月疏跟著他這幾天,算是體會了個徹徹底底。
彆人帶學生都是循序漸進,劉主任倒好,直接開啟困難模式。
江月疏上班五天,睡眠不足三十個小時,黑眼圈都熬出來了。
直到第六天晚上。
醫院後門的便利店是她用來充電的地方,關東煮很好吃,有時候大夜班接著開會,沒法回去休息,就乾脆在這兒吃點關東煮眯一會,醒來又是一條好漢。
今晚終於能真正休息,她買了份關東煮,打算吃完回宿舍睡覺。
正咬著海帶結,發呆看路上的行人時,手機突然震了一下。
她小心臟猛地一顫,不敢點開,生怕又是劉主任叫她回急診。
做了幾秒鐘心理建設,江月疏終於拿起手機。
屏幕頂上赫然是一條新消息——
xfz.同意了好友申請。
疲憊的眼睛瞬間亮起來,但下一秒,她按捺住激動的情緒,隻打開微信沒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