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下若清的姨娘難產,去時十六歲;生下嘉平的姨娘同樣早逝,約莫十八、九歲便沒了。嫡母李氏同樣是十六歲生下長子,這些年滋補的藥材就沒斷過,祖母的身體也談不上康健……尊貴的主母懷孕生產時有最好的照料,尚且逃不過生產的病痛,通房侍妾都是半個奴才,死亡都是悄無聲息的。
如果這上麵說得都是真的,她們能晚一點,等身體發育好了再生孩子,是不是就多能幾分活下來的機會?
但謝蕙清知道,不會的。在她模糊的記憶裡,姨娘的身體一天比一天垮,仍舊想要服侍國公爺,她不甘心嘉安的天資不如大哥嘉衡,一心還想再拚個兒子……
就算她能帶著這些知識回到過去,姨娘不會相信,就算她會相信,也不會在乎。哪怕姨娘死而複生,心裡想的肯定還是兒子。
她站在原地愣神,謝若清在前麵叫她:“蕙清,過來呀,就在這個科室。”
謝蕙清恍惚地走過去,突然覺得此情此景都像是夢境,這不是真的。但她邁出的每一步都是真實的,大姐姐拉著她的手也是真實的,冰涼的醫療工具貼在她皮膚上的感覺也是真實的。
這些真實都令她感到害怕。
怎麼會這樣呢?內宅裡的女人都渴望早早生下孩子,隆起的肚皮能穩固自己的地位,能獲得婆家的看重,丈夫的體貼疼愛——哦,這是正經夫人才能想的事。
像她姨娘這樣的姬妾,隻有生下一子半女才能抬為姨娘,在府裡有一席之地,即使被國公爺遺忘,有孩子的姬妾至少不會被隨意賣出去。
但夏國的醫學知識告訴她,孩子不會帶來幸福,過早誕育的孩子隻會傷害母體,甚至危及性命。那不是她們的希望,反而是催命符。
當她們滿懷期待地撫摸腹部時,沒有人知道那是閻王派來索命的小鬼。
謝蕙清此時正躺著,她看到頭頂上亮著的燈,悄無聲息地留下眼淚。
“不要直視強光。”謝若清伸出手,在她眼前擋住,“眼睛酸澀就會流淚,那是燈,和太陽一樣,不能總是盯著它看,對眼睛不好。”
這裡就隻有謝蕙清和謝若清兩個,另外三人在做其他項目。謝蕙清偏過頭去,用手在眼睛上隨意擦了擦:“那你不早點告訴我,我就說這燈……這燈太亮了!都是這個燈照著,它太亮了。”
謝若清從口袋裡拿出一包紙巾,遞給謝蕙清:“嗯,燈太亮了,這醫院裡可能還有點沙子吧。沒事,擦一擦就行。”
謝蕙清的耳朵有點紅,幸好給她做檢查的醫生護士都在專心看機器,沒人往她這邊看。
等需要她躺下的項目做完,謝若清扶她起來時,謝蕙清突然小聲問她:“二姐姐,你還記得你姨娘麼?”
謝若清愣了愣,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謝蕙清也發覺自己說錯了話,若清的姨娘是難產,在生下謝若清後沒幾天就去了,那時她才剛出生不久,怎麼可能對姨娘有印象啊,二姐姐是嫡母養大的。
“我記得啊。”謝若清的回答有些出乎謝蕙清的意料,“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