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二章 你是你信仰的一切(1 / 2)

“用‘幽靈’形容自己也太過分了,林桑,不要妄自菲薄嘛。”

佐佐木說完這話後,對方很久沒有回應。

他轉過頭,發現瓶中小人的雙眸空虛無神,林安的意識已回到了環繞著星球的地表之上。

佐佐木歎了口氣,他原本隻把這個任務當做一次被逼無奈的國際旅行,但人心是肉長的,他和林安相處了整整三年,哪怕養個寵物也有了感情。

更何況林安是個活生生的人,是他的室友。

如今見他這麼不好受,佐佐木頗為不是滋味,思來想去,決定打電話跟妹妹訴苦。

“啊嘿呦、啊呦咻、放眼望去一片白金的世界……”

樹林深處有一大宅,前院種著精致的花草,通向格子門的路旁用石頭圍砌了一圈水塘,金魚咕嚕嚕地吐著泡泡,粉色櫻花落在幽靜的池塘上,暈開陣陣漣漪。

春風吹過屋簷下的晴天娃娃,清脆的鈴鐺叮鈴鈴作響。

沐浴著暖洋洋的初春陽光,少女搖晃腳上的木履,一邊吃著仙貝,一邊摁著翻蓋手機。

她潔白小巧的手指快速地掠過各個按鍵,“嗶嗶嗶”的提示音不絕於耳。

鈴聲響起,嚇了少女一跳,不情願地接通了電話。

“美芽!”

“說了多少遍,要叫我瑪利亞!”少女咯吱咯吱地咬著仙貝,“怎麼了笨蛋哥哥。”

“我在鷹國的任務結束了,很快回來。”溫吞的男聲像是找到宣泄口,劈裡啪啦一通抱怨,“唉,你不知道我住得有多不習慣。三年了,我的外賣費加起來比外賣本身還貴……”

少女“嗯嗯好厲害”地敷衍著他,換了個姿勢,繼續編輯回貼。

Heviaaaa:貼主根本就是杞人憂天。你怎麼知道沒人想要阻止迪特裡市和鷹國的災難呢?神大人還是愛人類的,世界可沒那麼輕易毀滅噠~

…………

雨停了,但天起霧了,樹枝滴著水珠。

冬宮水道彎彎曲曲的石砌被春日活躍的流水衝刷得嘩啦作響,天氣連日是霧蒙蒙的,冰冷的颶風卷著青灰色的雲朵,以至於涅瓦河受潮濕風濤的襲擊,奔流的水麵無聲一起一伏。

陰毒的寒流以冰冷的步伐通過熊國北方,帶給南方則是一片塵霧彌漫。

冒芽的合歡樹被凍僵了,山雀在山楊樹和白樺樹之間蹦跳著,凜冽寒風吹過禿光的樹林,恰如掉光了牙齒的殘冬老人含糊不清的說話聲。

陰鬱的天氣使人憂鬱麻木。

一頭淡亞麻色長發的女人拿起手邊一杯透明無色的伏特加,稍微抿了幾口。

滾燙的酒精順著喉嚨滾落,讓她的雙頰有了血色,隻有這樣,她那刻板、固執、冷漠到近乎嚴峻的外表才顯得溫和些。

女人放下手邊的信,轉而看向辦公桌亮屏的電腦,黑色背景的論壇幾乎炸開了鍋,每秒鐘都有數以千計的貼子被發布、被回複。

作為論壇活躍的老用戶,她的後台“滴滴滴”響個不停。

女人又抿了口伏特加,想了想,將其一飲而儘,坐到嘎吱作響的椅子上,雙手打字回複。

Fogлес:誠然,未知將帶來恐慌,但這不是我們自暴自棄的理由。讓死人去埋葬死人吧,我們既然有生命,我們就應當活下去,而且要活得幸福。

…………

紫羅蘭色的火焰暴漲,照得整個世界猶如某種山洞預言的場景,修長的影子投在牛仔布一樣粗糙的布上,投下神靈般的幻影。

“咚——”

鐘聲響起,悠遠而肅穆,回蕩整個聖城,仿佛來自蒼穹。

男人睜開雙眼,幻影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地的純白色瓷磚和高聳入雲的大理石長柱。

他彈了彈火紅色長袍,掠過掛滿油畫、擺滿聖物的走廊,那些古老又無法估值的化作描繪著耳熟能詳的新約故事,讓信仰成為此處的唯一主題。

一位聖徒變賣家產,在野外追求心靈的平靜;一位聖徒大義滅親,殺死自己罪孽纏身的兒子;一位聖徒不顧世俗阻撓,毅然拋棄爵位升入天堂。

悠遠高聳的穹頂令男人心靈平靜,似乎神聖的靈性近在咫尺。

穿過一條幽靜神聖的走廊,春日的暖陽從七彩繽紛的玫瑰窗投下,仿佛是天堂給予人類的靈性之門。

對著被掛上十字軍的救世主,男人合上雙手,重複詠念著拉丁語的祈禱。

“ bibo, em devoro; ex voluntate Dei(血與肉以神之名)。”

末了,他點燃一根聖壇上的蠟燭,熏香的聖潔氣息彌漫。

這是一次天啟。

男人無比確信他的虔誠。

直到夜晚,他脫了礙事繁瑣的衣服躺在床上,用手肘撐著腦袋,興趣盎然地登錄賬號時,卻發現愚昧的世人與他背道而馳。

CreazionediAdamo:你們不懂得這場災難的含義,它打開了通向真正永生的大門,使得短暫的生命得以永垂不朽,所有其他的世俗經驗不過是靈魂在肉體裡產生的幻覺罷了。

…………

凶猛的熱浪直落在眾人的頭巾,毒辣的太陽穿過他們,又從路麵升起。

女人正在渾濁的恒河裡浣紗,火焰在河岸邊劈裡啪啦燃燒,骨灰隨風灑在她們的臉上,後者卻習以為常。

幾名穿著破爛、遊手好閒的男人聚在一處,聆聽僧人宣法,後者的聲音美滿,安寧,平和地回蕩於塵土飛揚的貧困。

他論苦諦,苦之緣起及其滅往何處去,論述的字詞安詳清晰。

“苦乃人生實相,但離苦之道業已被發覺,跟隨佛陀即可脫離苦海。”

僧人以慣常的方式講經,明亮而安靜的語調盤旋在聽者上空,如光影,如星辰,如脖子上掛著鈴鐺、成群結隊經過的白牛。

另一側,蜜蠟色皮膚的少年在一棵芒果樹下睜開雙眼,淡雅的麵龐無悲無喜,又仿佛從內心綻放輕柔的微笑。

不久之前,他將靈魂嵌入蒼鷺之軀,飛越森林和山巒,吞食鮮肉,忍蒼鷺之饑,啼蒼鷺之哀鳴;見到流浪漢的屍體橫臥街頭,他的靈魂鑽進他,在車水馬龍的鷹國行走。

完成修業的刹那,外星的靈逆流著摧毀了他。

他曆經了一場完整的死亡、腐朽和塵化。

但他總是重新出定,在陽光下重歸於“我”,在輪回中打轉。

少年拿出放於雙膝之間的手機,懵懵懂懂地回複著艾特他的貼子,字裡行間有些不知所雲,卻又意外地充滿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