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徽剛打發走姨母、表妹。今夜太學發生騷亂,小康氏聽到薛月霏差點被狐妖擄走,哭得天崩地裂。小康氏一哭,薛月霏、謝康氏都跟著哭,謝徽不得不一遍遍保證他一定保護好薛月霏,再不讓類似的事情發生,才終於讓小康氏消停,帶著薛月霏回去了。
謝徽今日處理了一天政事,晚上還要安撫女眷,實在心力交瘁,他送母女倆出門時,隻覺得太陽穴一跳一跳得疼。
但是這還沒完,謝徽回屋,看到謝康氏端坐榻上,一副興師問罪的樣子,知道自己的折磨才剛剛開始。他暗暗歎了口氣,麵上依然溫和孝順,坐在謝康氏下首,問:“母親,兒子侍奉您安歇?”
“我睡不著。”謝康氏冷笑一聲道,“旁人家是多年媳婦熬成婆,年輕時當牛做馬,老了至少能享兒媳的福。我倒好,謝家的福一點沒享到,老了還要給兒媳賠小心,天底下哪有我這樣窩囊的婆婆!”
謝徽忍著頭疼,耐心對謝康氏說:“母親,您不要這麼想。她畢竟是攝政長公主,每日朝中的事都忙不完,實在沒時間孝順您。夫妻一體,我替她儘孝,也是一樣的。”
“嗬。”謝康氏諷刺道,“你是謝家的嫡長孫,剛出生時,老太爺說兒郎不能長於深宅婦人之手,硬是將你抱走,我念著你要出人頭地,哪怕心像刀子一樣割,也含淚忍了。我是婦道人家,不懂外麵的事,老太爺說好就是好,他要抱走你,我就鬆手,讓你尚公主,我也低頭認了。但現在,你忙官場的事也就罷了,你卻要替另一個女人操持內宅事務。大郎,這就是你的出人頭地?”
一提起兒時的事,謝徽就沒有辦法,不得不安慰謝康氏:“母親,祖父是獨斷專行了些,但都是為謝家好,您多擔待。何況,出人頭地和操持家事並不衝突,這本身就是我的家。”
“哪家的主婦自己不管下人,不主持中饋,還要郎君下朝後操心?”謝康氏積了一肚子火,咄咄罵道,“果真兒大不由娘,我才說了她兩句,你就百般護著她,竟是一丁點都說不得。我就該早點死了,為你們騰地方,你想搬公主府就搬公主府,省得耽誤你們夫妻感情!”
太陽穴的跳脹已經變成刺痛,謝徽實在無奈極了,試圖和謝康氏講道理:“母親,兒子絕沒有這個意思。以後我不會搬了,就留在謝家孝順您和祖父。”
謝康氏聽到這句話,才終於滿意了。她佯裝擦拭眼淚,不經意提道:“你終究是兒郎,做什麼都一個人也不是事。月霏她……”
“母親。”謝徽打斷謝康氏,眼神中流露出一種淡漠的疲憊,“這件事已經討論過了,我要忙朝事,沒精力納妾。表妹年紀也不小了,來日我將今年的新科進士請來做客,您和姨母仔細看看,為她挑個好人家吧。”
謝康氏臉色變了,不悅道:“外人哪比得上自家知根知底,何況你表妹那個家世,嫁去彆人家不知道要怎麼受氣呢!你作為她的表哥,忍心看她一輩子在婆家忍氣吞聲嗎?”
“她可以性子強硬些,或者陪幾房精明能乾的陪嫁。事在人為,隻要姨母想解決,總歸能找到法子的。”謝徽默然看著謝康氏,心裡宛如明鏡。薛月霏的家世雖然差,但汴京能有幾個順風順水的高門貴女,比她不幸的女子多了去了,莫非都不活了嗎?其實這件事的關鍵在於,小康氏從沒有想過解決問題,她們母女以弱為榮,一直在等待彆人拯救她們。
不像她。她永遠目標明確,不認命不服輸,彆人能做到的她一定也能,彆人做不到的,她更要去做第一個吃螃蟹的人。她就像燒不儘的野草,哪怕要蟄伏漫長的看不見儘頭的寒冬,但隻要她不死,就一定會反敗為勝。
謝徽發現自己一岔神,又想到那個人。他目光微微放空,不由擔心她今夜被狐妖挾持,脖子上還受了傷,不知道有沒有好好塗藥。她如此破釜沉舟,都不惜對自己使苦肉計,可見不達目的誓不罷休,明日,恐怕又是一場硬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