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
她還沒有莫名其妙來到這個地方,依然生活在現代文明的包圍之下。
剛下飛機,沒來得及休整一下,就馬不停蹄背著旅行包,打車前往目的地。
那是她成年後首次踏上異國土地。
可她並不覺得恐懼,反而信心滿滿。
她有破釜沉舟的勇氣,也有一往無前的決心,還有抹除任何阻礙者的覺悟,回家的路程不過短短三小時,她中午到的,晚上就能帶妹妹回家。
區區三個小時的路程,她會得償所願。
她是如此自信。
與妹妹的重逢,她設想了一切可能,在腦海預演了千萬遍,可她卻從來沒想到過,妹妹會用那樣一種冷漠疏離的眼神看她。
那個她隻從照片裡見過的、長大後的妹妹,仿佛在看一個陌生人,目光溫和又禮貌:
“不好意思,我們認識嗎?”
……
……
禪院真晝設想過一切可能,卻唯獨沒想到妹妹會不記得了!
妹妹有了新的人生;
妹妹有了新的家人;
妹妹毫不猶豫地奔向了光明,再沒有回頭看她一眼……
她僵在原地。
呆呆望著遠去的妹妹。
靈魂深處有什麼在瘋狂尖叫。
她曾經那麼那麼愧疚。
愧疚得救的隻有自己,愧疚留下她一個人,愧疚無法保護她,自責與悔恨仿佛永遠不會熄滅的地獄業火,日日夜夜煎熬她的靈魂。
一直以來,她所有的快樂都好像是偷來了。
平日裡多笑一下、多感到一絲幸福,強烈的負罪感便幾乎要把她逼瘋。
腦子裡永遠有根緊繃的弦在提醒她,提醒她感到快樂了,可她的雙生妹妹卻還在禪院家受苦。
——帶妹妹回家。
這是她存在的意義,也是她活著的理由。
從她們被迫彆離的那一刻,她的未來、她的目標、她的願望,就都是圍繞著妹妹而存在。
可現在……
妹妹不記得了,不願意再想起來,也不願意跟她多說一句話,好像她是什麼無關緊要的陌生人,眼裡隻有她的新家人。
明明被迫分離之時,她們還拉著彼此的手,說“永遠都要在一起”,可現在妹妹卻不要她了……
為什麼?
怎麼會這樣?
胸口仿佛壓了塊巨石,難受得喘不過來氣,那種瀕臨窒息的憋屈感讓她想哭泣、想尖叫,想發瘋,想把一切悉數摧毀,想把所有人都殺了!
如果一切都可以舍棄與替代,那她一直以來的念念不忘算什麼?
她無法理解。
更無法接受。
回家的路程明明隻有三個小時,到底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事?
……
……
“嘩啦——”
禪院真晝被粗暴拎出水麵,隨之而來的就是鬼舞辻無慘冰冷壓抑的怒斥:“你想死嗎?”
“我恨你!”
禪院真晝仰起頭。
不知是淚水還是溫泉水的水滴狼狽滾落,泡到發皺的手指顫巍巍揪住他的衣角。
她臉色慘白發青,翠色眼珠也失去焦距,似乎早已在無人知曉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