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孟建民馬寶純這一對做父母的,錯過了自己兒子性格成長變化最要緊的十年,許多事情錯過就是錯過,挽不回時光流年。
孟建民兩口子帶孟小京坐火車回陝西,一家人再一次分開,仿佛永遠就是這樣。
父母弟弟臨走時孟小北也沒什麼反應,情緒低落沉默。他爸他媽總之也不是他的,去留對他的生活沒有本質改變,走了家裡還清靜。他唯獨怕失去乾爹。這時的少棠已經不是他“情哥哥”什麼的那般肉麻,少棠就是他爸爸,他最親的親人,仿佛這個人沒有了天就塌掉了他的生活將天翻地覆!
二姑二姑父來家,互相聊起這件糗事。二姑夫抽著煙,以男人眼光看問題,私底下說:“咱媽腦子糊塗了,怎麼會想要撮合少棠和你小妹?明擺著就沒戲!”
二姑嘴毒,說話不給任何人留情麵:“咱媽也不琢磨,少棠人家是什麼家庭出身,人家是高乾子弟!部隊裡得有多少當官的領導想找這樣的姑爺!他要是能瞧得上我妹,我把我名字孟建霞仨字倒著寫!”
“我妹妹,除了長得還湊合,性格能力哪點能讓人看得上?而且年紀這麼大,都快大齡老姑娘了。她喜歡人家也是白喜歡,趁早絕了這心,踏實找個門當戶對的,就跟我們家這口子這樣兒的!”
二姑父叼著煙,斜眼瞅媳婦:“就跟我這樣的——我怎麼啦?”
二姑嘲笑道:“你挺好的!噯你說說,如果你是賀少棠那樣一個身份人物,你當初能跑到我們家來娶我麼?”
二姑父“噗”地樂出來,吐著煙圈,猛搖頭:“我啊,我下輩子都不找你!!!”
二姑嘴皮兒一翻,利索地吐出兩片瓜子皮,樂道:“所以說呢,你也就隻能配我。賀少棠那個人,一準兒眼光高著呢將來肯定找他們軍區或者武警部隊首長家的子女!什麼鍋配什麼蓋兒,一小破搪瓷缸子還想配個不鏽鋼大玻璃金鐘罩,您那碗盛得下嗎!”
……
孟小北把腦袋蒙在毛巾被裡,聽著。
他二姑二姑父一對市儈小民,說出來句句都是大實話,一針就見血。孟小北在被窩裡啃枕巾,自個兒其實也是個小破搪瓷缸子,長得並沒特彆好看,沒三頭六臂沒有鬥大的才華本事,除了每年吃掉乾爹幾百塊錢學費生活費,真沒給對方創造多少剩餘價值。他心裡也想要努力學習,將來考上大學能有出息,能像個男人能“養”得起他小爹,然而遙不可及的理想如同水中淋漓的花影,一碰就破碎掉。
床頭還藏著他買好的音樂盒生日卡,用包裝紙精心包好,沒來得及送出手,他好像就失戀了。
孟小北心裡的感覺,就好像自己又被第二個爸爸甩了一回,又快要沒有爸爸了。
這年頭誰真心把誰當回事,誰為誰心疼?
他小姑坐在床邊,眼眶通紅明顯哭過,話終於問出口:“小北,我沒想到,你這樣反對,我本來就沒有、沒有抱什麼希望,隻是沒有想到,是小姑以前哪裡對不住你讓你不高興了,你對我說說呢?……”
孟小北盤腿坐起在床上,撓著頭發,也無話可說,最終搖頭道:“您沒有對不住我,是我對不起您。”
“我就是不能接受您和我乾爹在一起。”
“我寧願他以後再也不進這道門、再也不來,我也不能接受你們倆。”
孟小北言辭倔犟,這意思就是有我就沒你們倆,有你們倆這個家以後就沒我了。
小姑呆怔地望著他,完全無法理解……
這間屋兩人無論如何無法繼續合住,第二天孟小北就滾去祁亮家住,自覺地躲了。結果,他小姑也收拾鋪蓋卷拎個行李包,搬去單位職工宿舍住。
孟奶奶說你住單位宿舍吃住都要多花錢,你何苦來呢?他小姑卻也是個內向執著有自尊的人,傷過這一回心,堅決不願再在娘家人眼前晃悠、再聽她姐姐的奚落,執意搬離娘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