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一名藝術天才,假若真能考進北京的美院,也是老師們心中無上的驕傲,追求的榮譽。他們教研組長,教語文的,和教研副組長,教數學的,上“雙保險”親自幫孟小北補落下的功課,幫他分析曆年高考例題。以孟小北文化課水平,短時間內提高他這些學科的學識素質修養啥的,恐怕都來不及了,隻能靠這小子平日裡幾分小聰明,突擊補課,壓題猜題,背幾何例題,背作文範文。
年級組長在誓師大會上高喊口號,咱們學校今年目標,平均分一定要上四百六!要把我們最好的學生送進中科大!我們的二類學生、年級的前一百名,都要爭取考進咱們西安交大、政法和西北!!!還有……還有我們這幾位藝考生,孟小北,對,我就是說你呢!你彆再左顧右盼給我回頭瞎尋麼了我說你呢!你總分拚了命也給咱們考過二百八十分!考過二百八你就能上美院那個文化課提檔線!外語卷子上一堆選擇題ABCD,你全不會瞎蒙你也能給我蒙對三分之一吧!
孟小北在大會上被毫不留情地點名,全年級哄笑。
孟小北臉皮厚著呢,隨便老師開他玩笑。他揉揉頭發簾,也笑。手一抬起,纏著繃帶的手指上,K金戒指閃爍出柔和美貌的光澤;那是屬於他感情上的驕傲和榮耀。
年級裡同學給孟小北送個外號,平時就喊他“孟二八”,“二百八”,孟小北七月考場奮鬥的目標就是考過280分!
那時的老師,親如父母,對待學生就像對自己親生兒子,當真是情深似海,恩重如山。很多畢業班老師,甚至自家孩子都沒有精力去管,一心就撲在班裡這幾個最要命的大寶貝兒身上。能看到學生金榜題名心願有償,也是在替老師成就他們當年或許沒能實現的人生夢想,無論走多麼艱難的路,考到北京去。
孟小北左手傷痕淺,恢複很快,不久就拆線拆掉紗布。他在學校裡就用左手寫字、做卷子,寫個字像畫花兒。
家裡也帶他去到大醫院做複查。少棠給小北寄來一台手部複健康複機,他們部隊醫院給戰鬥傷員準備的設備。康複機就像亮亮他們家的任天堂遊戲機的大小。孟小北那些日子不能動筆畫畫,就每天在家鼓搗這台康複機。
康複機上有七八種不同功能用處,可以做手指負重抻拉,可以彈撥鍵盤,鍛煉手指力量,恢複靈活性。
恢複了一個星期,他就能快速按鍵彈一幅曲譜。
恢複過兩星期,他右手幾根手指從拉100克進步到能拉動負重三斤的橡皮繩。
少棠經常呼他,給他打電話監督:“你今天練纏橡皮筋了?”
孟小北說:“天天都做,現在一分鐘輕輕鬆鬆搞定。”
少棠:“今天做了麼?你給我堅持啊。”
小北:“……其實,我今天把康複機給拆了,好玩兒麼!我想看看裡麵零件怎麼組裝的!”
少棠:“……你手是徹底好了吧?!”
孟小北右手拆線之後,掌心留下數道橫貫式的駭人傷疤。受吃刃部位的影響,他的食指中指幸免,沒有大礙,但無名指和小指嵌入很深。醫生縫針時都說,你抓刀抓得再狠些,小拇哥兒就沒法要了,你幾乎自己把自己的小指拗斷。
孟小北後來多年習慣戴手套出門,夏天都戴,那種露出五指的薄毛線手套,遮住手掌疤痕。
他手指修長,手套再配上一身不修邊幅的街頭少年打扮,顯得挺酷!旁人仔細看能看出,他右手無名指與小指呈現不正常的彎曲,後來就不太能伸直了。
孟小京考完試也回來了,比孟小北更緊張,每天晚上自覺關在小屋裡自習,開夜車,補課。性格原本就彆扭愛較勁,就是一副拚命三郎的架勢,而且堅決不透露自己考怎麼樣,一切等發榜再說!
一群高三男生,在沉重的課業負擔蹂躪之餘出來透口氣,結伴到台球廳打球。
隔壁就是常去的那家地下錄像廳,錄像廳小老板帶他“表弟”也在一張台子上打球。小老板仍然光個脊梁,穿大褲衩子,叼煙斜了孟小北一眼,微點頭,打個招呼:“來啦?”
孟小北擦拭杆頭,頭發簾用紅色發箍撩起來。他附身下杆,第一杆就脫靶了,手滑了。
小老板挑眉問:“你小子手怎麼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