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屬大院隔壁那間大學,有人認識孟小北,知道他畫畫的名氣,找他幫忙畫幾張海報。其實,孟小北就去過那一趟廣場。他走在省府門前靜坐的隊伍中,看到那些比他大不了幾歲的學生……孟小北原本沒有太多政治覺悟,思想上極其單純。男孩子,都有自己的熱血和理想,性格裡有不安分的激奮的因子,骨血裡燃著壯誌豪情。他站在遊行隊伍裡,聽著四周激動的呼聲,看到很多人流淚,也忍不住衝動了、澎湃了。
孟小北也跟著吼了幾聲,打倒貪官汙吏,喊著喊著就變成,消滅歧視!消滅一切社會的不公正,消除戶籍製度,我們每一個人生而平等!……他在廣場上聽學生們彈吉他唱歌。傍晚華燈點燃這座古老城市,他與幾個學生圍成一圈,熱熱鬨鬨地打牌,消磨時光。
孟小北頭上勒著發帶,露出光潔的額頭,那樣兒看著特像憤青。
……他將高考備戰的一腔壓力發泄在廣場上,後來就回學校上課,也沒有當回事。過了四日那天,他才從學校裡、家屬大院、周圍許多人口中得知,北京出事了。
孟建民心思細致,給北京親戚一一打電話確認,父母和妹妹們每一家都問到平安,唯獨打到少棠這處,電話不接,竟然找不著人?
孟小北這時才真心著急了。
他完全不知道少棠當時揪心他揪心得抓狂。
他擔心的是少棠,他以為少棠仍在北京。
孟小北打電話給亮亮,祁亮說,我靠,老子忒麼哪還敢出門啊!新聞裡都說全城戒嚴啦,讓全體市民回家老實待著。學校直接停了我們一天的課,高三都不複習了,我今天壓根就沒去學校,也沒敢出門送貨,錢畢竟沒有老子的命重要,現在就在家蹲著摸魚兒!
祁亮也不害臊:“啊?我在被窩裡躺著呢……嗯,我們家小逸逸給我按摩呢,可體貼了。”
“不能出門辦事,我倆就在家裡‘辦事’唄!”
“我就是那地方有點兒難受,我懷疑是以前做那個手術的後遺症,我尿尿老疼,是不是沒給我做好啊?做出醫療事故了!”
“我靠孟小北你彆胡說,不是乾那事兒擠的!以前我還是處男的時候,我就開始疼了!!”
孟小北求爺爺告奶奶地說:“你知道我乾爹現在在哪?”
祁亮說:“當兵的現在都在城裡,占領街道,廣場,可是我也不敢上街去幫你找啊。”
孟小北突然揪心,喃喃道:“你、你沒在電視裡瞅見少棠吧。”
祁亮也嚇一跳:“你彆瞎說!……不是他們部隊……新聞聯播裡演的,天橋底下,可嚇人了,肯定不是你乾爹他們部隊……”
“外麵打槍了,呼家樓,開槍了,我們都聽見了。”
一貫嬉皮笑臉的亮亮,也在這時驀然變得嚴肅,口氣沉甸甸的。
電話裡陷入沉默。動蕩年代的暗夜裡,仿佛能聽到每一處惶惶不安的心跳聲,祈禱聲。蕭老師突然從身後摟住祁亮,也像摟個大寶寶,溫存地親一下祁亮的臉,兩人手指相握。窗外雨絲亂飄,家裡身邊能有個伴兒,給一個帶著體溫的擁抱,就是最大安慰。
******事實上,少棠所在部隊,並未上街執行任務。當時調進的是外麵的軍隊。少棠時機恰到好處地,被他小舅調離,遠離是非之地,事後改頭換麵直接調進總參部門。賀誠玩兒一招釜底抽薪,使個小盤,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