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有側脖頸處有一處軟肉,甲片與硬毛青黃不接,如果他當時沒有老眼昏花,那麼褚桓記得,南山是先用五指扣住了怪物的側頸,然後借著身體旋轉的力量,一擊必殺地扭斷了它的脖子。
褚桓:“抓好我!”
小禿頭立刻把頭埋進突然懷裡,緊緊地抱住了他,褚桓騰出一隻手,在怪物壓上他頭頂的那一瞬間,精準地扣住了它的脖子。
他五指做爪,狠狠地一抓,在怪物一聲短促的慘叫中將它從半空慣進水裡,怪物落水的一瞬,褚桓豎起三棱刺,“噗”一聲,捅進了它的血肉。
大團的血盛開如灼眼的煙花,怪物垂死發出一聲尖叫,衝著褚桓張大了嘴,褚桓感覺到了一陣詭異的氣流,他驀地就想起自己那晚自動撥開的門閂,來不及細想,身體已經先一步動了——他猛地一側身,用胳膊和左肩擋住了自己的頭頸和懷裡的孩子。
他手臂上一陣尖銳的刺痛,好像被一根長針捅穿了,可是衣服完全沒有破,褚桓用三棱刺胡亂一卷,什麼都沒碰到。
簡直像是空氣凝成的針。
有那麼幾秒鐘,褚桓看著死透的怪物和自己完好的外衣,懷疑自己再次出現了毫無邏輯的幻覺。
可是纏在小禿頭身上的蛇卻突然對著他的胳膊直起身,顯得十分緊張。
下一刻,褚桓方才刺痛的地方開始發涼發麻,那股被麻痹的感覺飛快地順著他的左臂蔓延,褚桓頓覺不妙,他立刻把袖子擼了上去,看見自己上臂上果然有一處刺傷,沒流多少血,傷口卻已經變成了黑紫色。
到底是什麼傷,怎麼來的,褚桓直到這一刻都完全不能理解,他活了這麼多年,這樣的事聞所未聞,但是眼下不是考據的時候。他當機立斷,夾住三棱刺的手柄,暫時阻斷血流,然後拔出南山送給他的短刀,一刀把自己的傷口剜開了,黑血一下湧了出來,褚桓擠壓後,又用嘴吸出了不少,直到流的血變回紅色。
褚桓身上實在沒有帶彆的東西,隻有南山給他的一竹筒酒,眼下隻好司馬當成活馬醫,褚桓取下竹筒漱口,而後全倒在傷口上。
酒精直接往刀傷上澆的感覺,褚桓並不陌生。
疼,疼得火辣辣的,但絕對不是這種疼法——那真是打進骨髓直接捅進了他的腦子裡,鑽心蝕骨,跟當時在縣城的小招待所裡,南山給他上藥的那種感覺一模一樣。
這個竹筒裡裝的是藥酒。
藥酒到底能不能亂喝,會不會和毒素產生什麼更要命的化學反應?褚桓已經沒心情憂慮了,他活活被疼出了一身的冷汗,汗水又在透著涼意的霧氣中又很快被風乾,狼狽就不用提了。
水流聲越發湍急,大白馬原地遲疑片刻,突然自作主張地轉頭,往離衣族那一邊的河岸方向逆流而上,褚桓晃了一下才穩住自己,但他並沒有阻止。
有時候動物趨利避害的本能比人類敏銳,前麵必然有讓它覺得可怕的東西。
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就在這時,褚桓聽見身後的水聲忽然變得暴虐起來,他回頭一看,隻見三四隻方才那種滿身黑甲硬毛的怪物就這樣追了上來。
遠處傳來隆隆地、悶雷一般的動靜,同時,詭異的氣流波動再次傳來。
褚桓看不見、聽不見、分辨不出,他隻能憑借那一點遊走在生死邊緣的直覺往前一撲,布料被撕裂地聲音響起,褚桓的風衣背後被開了一條口子,一直劃破了他的領子。
左臂上仿佛是有殘留的毒,他的左半身開始變得冰冷遲鈍。
在這個節骨眼上半身不遂可絕不是什麼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