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那個誰,是不是在那個什麼?”
哪個誰?哪個什麼?
小芳瞪著一雙無知的大眼睛,充滿求知欲地看著他。
倆人大眼瞪小眼片刻,袁平按了按自己抽筋的眼角,終於敗下陣來,棒槌卻在旁邊答了腔:“我知道。”
袁平有點不敢相信他的智力水平,然而滿腔八卦按捺不住,隻好紆尊降貴地屈耳一聽。
事實證明,棒槌隻要不數數,還是很機靈的,隻見他不緊不慢地叼起一塊乾餅,慢慢地掰碎了扔進嘴裡,細嚼慢咽地吊了人家好一陣胃口,這才搖頭晃腦地說:“其實我早就知道了,你不知道,以前在山門那邊,好賤人在大白石頭旁教我們漢語的時候,族長每次過來,都不先坐下,目光要先行轉上一大圈,直到他找到好賤人,跟他笑一笑,這才好像安下心似的,該乾什麼乾什麼。”
小芳絞儘腦汁地回憶,後來發現自己當時隻顧著給褚桓當“擦黑板工”了,誰的眼神往哪瞟,他根本全無印象。
袁平:“什麼?那時候就開始眉來眼去?哎,不對,褚桓又不是老師,教什麼漢語?”
這回小芳總算跟上了話題,連忙把棒槌擠到一邊,搶答說:“本來要去接的老師半路走啦,我們認錯了人,好賤人好心,將錯就錯地跟我們一起來了。”
“好心個屁,”袁平腹誹,“見色起意還差不多。”
袁平明白了前因後果,好半晌才“啊”了一聲,他被憋了半晌的疑問得到了回答,本該能感到一陣閒言碎語帶來的特有的舒爽感,理應意味深長地笑上幾聲,再拿褚桓好好消遣一番。
然而並沒有。
他莫名地想起自己小時候,那一陣,每天放學以後,他都會打遊擊似的帶人堵褚桓。
那時候那小子是多礙眼啊,多討厭啊,袁平現在想起來,都覺得牙根癢癢。可是好像才過了那麼一眨眼的工夫,他們倆就一下子各自麵目全非,再也不會互相搶女朋友了。
他們一個死了,一個跟男人好了。
袁平仿佛是反應遲鈍,直到這時,方才回過味來——光陰不肯逗留,他再不複輕狂少年時了。
花非花,霧非霧,故人非故人,再熟悉的爭吵,也是回鍋的一碗冷飯而已。
回不去了。
袁平意識到,他和山河那邊的世界,已經再沒有一點關係了,突然間,他那自以為能海納百川那麼寬的心,就莫名的被一股悵惘滅頂淹過了。
棒槌沒注意到袁平的臉色,還在自說自話:“以前也來過河那邊的人,隻是那時候我還像我兒子那麼大,已經不大記得那人的模樣了。”
袁平從聖泉那裡繼承了不少亂七八糟的記憶,有一些印象,但是知之不甚詳,於是聽棒槌添油加醋地描述了一番,袁平一皺眉,心想:“八成是個毒販子。”
棒槌說:“那以後,長者就很討厭接觸外來人,可是又有聖書……唉,好賤人是個好兄弟,他彆像上一個人那樣。”
袁平想也不想:“他不會。”
棒槌一愣,隨即了然地抓了抓自己的頭發:“我知道嘛,你跟他肯定是很好的兄弟,不然在聖泉旁邊,他心裡想的怎麼會是你呢?”
袁平呆了一呆,片刻後,他沒有承認,也沒有反駁,隻是默不作聲地走到一邊,幫大山擦掉額角的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