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回家的路依然難走,下了火車轉汽車,又換了農用卡車,他拖著一大袋行李終於走到了米家村的村口,眺望田坎上已經老舊發黑的木頭房子。他的孩子,父親、母親就住在那裡,過著貧窮不堪的生活。而他在外奮鬥了七年,不但沒有賺取未來,連媳婦都跟人跑了。
想著兒子會追問媽媽為什麼不見了的問題,米澤深呼吸,冰冷的空氣鑽入鼻腔帶來一股刺痛,仿佛在提醒他這尖銳而殘酷的現實。
屋前的空地掃得乾乾淨淨,角落裡放著一個倒扣的竹筐,裡麵養著兩隻雞。米澤在門口躊躇了一會兒,聽見屋裡傳來的孩子清亮的笑聲,這才勉強擠出笑容往裡走。
很意外,屋子裡竟然還有兩個陌生的孩子,一個十七八歲,一個三四歲,膚色白皙,頭發黑亮,完全有彆於山裡孩子的枯黃乾瘦,身上穿著同款式的鵝黃羽絨服,襯得本就出眾的眉眼更顯精致。
十七八歲的少年正拿著一個火罐,等酒精棉上的火焰熄滅了就摁在老父親背上,手法非常嫻熟。他們身邊的火塘裡燒著旺盛的炭火,屋子似乎修補過了,不漏一點兒寒風,反而非常溫暖。
聽聞腳步聲,少年清淩淩的目光看過來,難以名狀的寧靜安然在空氣中蔓延。
米澤忐忑焦慮的心情一瞬間就平靜了,放下手裡的編織袋,露出真心的笑容,“爸,媽,亮亮,我回來了!”
米亮扔掉手裡啃了一半的紅薯,歡笑著撲進爸爸懷抱。
老太太好一番噓寒問暖,然後匆匆跑進廚房給兒子燒熱水。
米老頭背上滿是火罐,不敢亂動,連忙招手叫兒子走近點,讓他好好看看。
“你媳婦還是沒回來?”高興完了,米老頭難掩失望的問道。媳婦跟人跑了,這件事兒子給他們打電話的時候說過,但孫子不知道。通源窮啊,留不住人!
“嗯。”米澤黯然的點頭,瞥見一大一小兩個孩子,強笑著扯開話題,“爸,他們是……”兩個孩子眉目如畫,氣質出眾,與這破敗陰暗的堂屋格格不入。但偏偏他們的神態很悠然,不見半點嫌棄。少年對他微微點頭,然後繼續擺弄手裡的火罐,他弟弟(應該是吧)正捧著一個烤紅薯吃得津津有味,嘴角和腮側沾了很多黑灰,像隻小花貓。
“這是小宇,這是小琛,附近雷達基站雷站長的孩子,也是我們通源鄉的大恩人……”不等米老頭說完,老太太端著一盆熱水出來,招呼兒子擦臉擦手,一迭聲兒問他吃過飯沒有,餓不餓。
米澤忘了追問之前的話題,從兒子手裡接過滿滿一大碗飯,眼角噙著熱淚一口一口往下咽。無論走到哪兒,還是家鄉的飯菜最好吃。
等米澤捯飭整齊,收拾好行李,勉強忽悠住總是追問媽媽怎麼不回來的米亮,米老頭的火罐也該撥了。韓卓宇利落的卸下一個個玻璃火罐,用酒精擦洗乾淨,放進醫藥箱,然後掏出手絹幫雷琛擦拭黑乎乎的小嘴。
“小宇,小琛,該回去了。”門外傳來一聲呼喚,一名頭發花白,精神健爍的老人偕同一名長相周正,氣質卓然的男人走進來,身後跟著幾名手提醫藥箱的青年。他們是市醫院派來的誌願者,免費為鄉民看病。
“呀,曲醫生,陳書記,你們也來了,快進屋坐,馬上就吃飯了。”米老頭拉好衣服,熱情的迎上去。
“不了,我們縣裡有規定,不能在老鄉家吃飯。”陳正豪擺手,轉而看向米澤,“這是你兒子吧?我看他是回來的最早的,心裡記掛你們啊!”
“是啊,這孩子就是孝順。”兒子被書記誇獎,米老太太笑得眼睛都看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