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多數時候,他都是單臂枕在椅背上,時不時打個哈欠。
姚夫人沒忍住,桌底下踢了陸仁忠一腳。
她儘量克製音量,語調卻是一點不溫柔。
“你那麼早把行之叫起來作甚?弄他在城外吹了兩個時辰的寒風,他能不困麼?”
天子出城相迎,陸行之作為將軍,自然該在城外早早候著。
陸仁忠也意識到自個過於急切了,不該天未亮就把兒子架到馬背上。
可說出來的話多少是不中聽的。
“怪他自個,昨晚睡得太晚。”
姚夫人還想再說些什麼,礙於場麵隻好作罷。
蘇煙坐在姚夫人旁側,將兩位長輩的話一字不差地聽去。
她望向陸行之,見他依舊散漫、姿態慵懶。
她心下難悅,用一種嚴厲且肅穆的眼神瞥向他。那眼神,像極了學堂裡的老夫子,在警告課堂上不專心聽講的混世學渣。
這一眼,被陸行之準確地捕捉到。
他不僅不收斂,反整個人向後仰去,近乎貼在椅背上,還舉起酒樽,挑釁似地睨向蘇煙向下的唇角。
永康帝失笑,問旁側的陸行之。
“你們兩個,今年貴庚?”,又攬過陸行之,淺聲道,“行了,彆裝了,打起精神來。你不是要看你媳婦兒擠兌你麼?”
不等陸行之回答,永康帝對下座的太後說。
“聽聞母後有請蘇小姐為將士們作頌揚詞。可有此事?”
太後笑道,“可不是?當時煙兒拒絕了,不知這幾日改變主意了沒?”
蘇煙忽然被皇上點名提起,全場的目光自然落在她身上。
她是上京備受推崇的才女,寫幾首頌揚詞自是不難。可她竟明言拒絕了太後......
這不禁讓人猜忌。
文人和武士歸屬不同陣營,雖沒有明麵上的矛盾,但大抵彼此瞧不起彼此。
文人嫌武士粗俗,武士厭文人做作,自先祖明文帝起便如此。
蘇煙是文人的代表,私下為陸將軍題頌揚詞,那叫“抬舉”;
可若是搬到明麵上,為得勝的將士們題詞,那意義就不一樣了。
席間有文人脊背挺得筆直,頗為得意蘇煙的“堅守”;
也有人悶聲看熱鬨,想知道被攪入渾水的蘇煙會如何應對。
更多的,則是前排坐著的有戰勳的將士們,皆憋著一口悶氣,個個臉紅脖子粗。
蘇煙放下碗筷,行至大殿中央,對皇上和太後行了一禮。
“請皇上和太後恕罪,臣女沒有為歸來的將士們準備頌揚詞,是因為......”
蘇煙頓了頓,神色變得凝重,“臣女想要歌頌另外一些人——那些仗死沙場、為國捐軀的烈士們!他們同樣值得我們尊敬和緬懷。”
她娓娓道來,從邊疆戰事的惡劣到壯士們從軍衛國、英勇赴難的大義和豪邁、從漠北老百姓的苦不堪言到現如今的國泰民安......
又以古人鮑照的詩詞為例:
時危見臣節、世亂識忠良。
投軀報明主,身死為國殤。
隻有明君執政,朝堂上才會有如此多的英勇將士。
“這些陣亡的烈士們、被埋在黃沙裡的烈士們,是輔佐皇上開創盛世的功臣!”
蘇煙聲音不大,卻如暮鐘般震耳,砸在眾人的心尖上。
半晌,殿內靜若無聲、落針可聞。
終於,也不知是誰帶頭鼓了掌。
——“啪、啪、啪、”
一個、兩個、三個......
所有人起身。
掌聲如雷鳴般響徹內殿、經久不停。
過了一會兒,永康帝笑著對左側的太皇太後說。
“皇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