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爾諾瑪的表現就代表著不可挽回的結果,就代表著成真的噩耗。
所以，當看到默默無言仰望天空和飛鳥的妖精時，艾洛溫的眼眶立刻就紅了。他又氣又急又傷心,眼睛不敢往桌麵上的死亡報告書上沾,越過那桌子就向拜爾諾瑪走去。
“一眼沒看住，就那麼一眼沒看住……”
艾洛溫喃喃的,眼淚成串成串往下掉，鼻尖都紅了。
他還是臨時有事，沒能去港口送莫爾離開，那親自去港口送彆，親眼看著失事天空船出發的拜爾諾瑪,又該有多自責、多難過啊。
讓他失去一位友人，又讓他的另一位友人痛苦，思及此處,艾洛溫的齒關咬得咯咯響。
“……是誰乾的？這次的事情究竟是誰乾的？”
憤怒給予他勇氣,艾洛溫甚至主動拿起了會議桌上的死亡報告書,強壓著指尖的顫抖,一字一字地。
拜爾諾瑪在長久沉默之後，終於開口。
“目前還在進一步調查,暫時沒有結果。我去了那邊一趟,先把莫爾他們帶回來，他們回來是最重要的，其他都可以往後放。”
艾洛溫氣得把手中的死亡報告拍在桌上。
“結果出來，務必告訴我,我一定要替莫爾報仇！居然敢動學會的人，當學會沒有人了嗎？”
氣完，他又開始傷心,哽咽道：
“幾天前還好好的……”
拜爾諾瑪輕歎一聲。
“我聽說嘉麗已經從王國東部趕回來了，她那邊……”
艾洛溫知道，拜爾諾瑪的意思是可以先隱瞞，莫爾是嘉麗的親導師，這件事對嘉麗的傷害一定是最大的。
可還不等艾洛溫說什麼，會議室門口傳來紙質資料掉落的聲響，嘉麗呆呆地站在門口，身上出行的鬥篷還沒有換，各種文件撒了一地。
她失魂落魄地站在那裡，等回過神來，眼淚就奪眶而出。
“我導……我導他……”
師徒關係是艾爾德娜大陸上非常珍貴且重要的關係之一，締結了就幾乎不會解除，莫爾又是那種很好很靠譜的老師，不會像拜爾諾瑪那樣老喜歡給弟子出點難題，也從不壓榨學生。
嘉麗的長發被無形之風揚起，在她身側輕緩卻壓抑地浮動著，這個同樣被大氣的大精靈眷顧的孩子眼底眼淚燒儘，複仇的火焰填滿。
“雖然斃了我的開題二十多次，但那是我導啊，居然被……”她發狠地咬著嘴唇，猛然抬頭，“是帝國嗎？是不是帝國乾的？”
“我……我會提前疏散無辜的居民，但是帝國必須付出代價！我要他們付出三座城鎮……不，五座城鎮的代價！”
嘉麗口中的代價比艾洛溫所說更為具體，她甚至也比艾洛溫更有能力做到，拜爾諾瑪不懷疑這一點。
之前在他眼中，艾洛溫和嘉麗的實力是不相上下的，不過玩家麵板將差距具體為了等級，他曾看到嘉麗的等級。
【見
習賢者嘉麗Lv.80】
這是比艾洛溫的Lv.78更加離譜的等級，而魔法師一旦邁入80級大關，就意味著脫胎換骨成為法聖，手握某係魔法的強權，在大陸上任何一個國家都能享受上賓待遇。
這位年輕的法聖甚至隻有二十歲，在魔法一道上，她幾乎已經提前預定了一個進入隱世之村養老的名額。
麵對起誓要對帝國複仇的嘉麗，拜爾諾瑪隻是沉默，並未用言語阻止。但嘉麗知道的，調查還沒有結果，就算出了結果，她也不能不管不顧就去攻城拔寨。
嘉麗頹然低下頭，眼淚無聲地滴落到地麵上。
她聽到大賢者說。
“到時，我們都去送送莫爾吧。”
***
賢者莫爾的葬禮，與其他在此事件中不幸罹難的學會成員的葬禮一同舉行。
由於莫爾是王國本國人，貢獻巨大，地位崇高，女王歌蕾茜親自下令，以國葬規格辦葬禮。
莫爾的棺材以白花封起，覆蓋王國旗幟和學會旗幟，停於王國紀念館等待埋葬。紀念館中，還同時停著其他幾十口棺材，裡麵是其他學會成員，大多找不到屍體，用衣冠替代。
永恒晴光籠罩的王城降下細雨，長街上擠滿了前來見莫爾賢者最後一麵的普通民眾。無人撐傘，每個人皆沉默，還有一看就是農民的老人痛哭失聲。
哢嚓嚓從來隻追著重要事件走，他攀上高處，看著下方黑白兩色一聲不聞的街道，抿唇拍下照片——
《可是禾草它們說啊》
玩家們此時也知道，是一名重要NPC去世了。他們找出莫爾的生前成就，在論壇上整理成長長的帖子，越是整理，越是唏噓。
【太可惜了，真的太可惜了，莫爾賢者一去世，大陸農學直接倒退幾十年。】
【他這種規格的科研人員，身邊安保級彆應該很高吧？這次天空船失事到底是個什麼情況？】
【裡麵肯定有陰謀，天空船依托魔力運行，出事的概率比飛機還低呢。】
【對農學專業人才動手的混蛋都該下餓鬼地獄啊！】
【所以到底是誰乾的？帝國嗎？帝國永黑！】
恰逢此時，開設在東部的學會限時副本，也終於被第一梯隊的高玩們打通關了，通關除了獎勵，還能看一段影像。
影像是新錄的，看起來與副本劇情發生的時間有差彆。而且不知道為什麼，這段影像的角度有些詭異的低，影像中卻幾乎包括了當下玩家們有所聽聞的所有賢者。
一截淡櫻色的賢者綬帶垂在畫麵一角，隨著視角轉動，考據的玩家立刻冒出來幫忙解說。
【橙色綬帶的是工學的賢者，艾洛溫，代表發明是靈鳥7型鑽探機，這個係列的鑽探機基本承包了大陸上的礦石開采，非常好用的大型機械。】
【托著煙杆的紅發賢者去了東部的玩家應該都認識，軍工領域的賢者加雷德。據說他祖上是大陸西部人，本人三百多歲，神戰後的第一代
，他的空天元素湮滅炮大家應該見識過了，王城陰雲篇那個到處轟的就是。】
【白綬帶的是克利福德，好像不是常駐學會的賢者，不知道現在在哪兒，就一些資料上提過，好像一直在嘗試攻克喘息病……也就是哮喘，發了好多論文。】
【角落裡的櫻色綬帶對應的是文史類，咦，這個綬帶為什麼拖在地上……】
【啊，那個就是莫爾賢者，比現在看起來年輕好多，這個影像應該是四五年前錄的，那時候還沒公測呢。】
【好喜歡這個設定，我們隨大賢者通關了三百年前創會之初的艱難，收獲了學會的今天！】
這是一場賢者們的集會，沒有衣香鬢影，沒有燈紅酒綠，隻有一句句親切的問候與嶄新的課題。
影像嘈雜，賢者們高聲討論著項目開展環境的艱難，經費申請的麻煩，但是抱怨歸抱怨，每個人臉上都洋溢著笑意與期待，他們共同舉杯——
“為了自由之思想！”
“為了大陸的明天！”
群星與飛鳥的徽記在賢者們身上投下影子。
先行之鳥，早飛之鳥，他們是走在人前者，亦是躬身向民眾者。
全部畫麵結束於一個單音節，有人用清冽的嗓音呼喚道：
“殼？”
櫻色綬帶倉促旋轉，影像天旋地轉，然後瞬間黑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