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裂的腿疼得鑽心,杜子初咬牙不敢出聲。他想起那個已經變成“-3%”的世界崩潰度,麵對眾神關於進度的聲聲詰問,根本不敢說真話。
“我……我們……”
他困難地吞咽著。
“本來應該很順利的,但是那邊……那邊的社會製度過於穩固,並不像各位所說的那樣,是戰後眾生凋敝的狀態……”
“所以他們很輕鬆地接納了玩家……並像個正常遊戲一樣運營了起來……”
光輝中的眾神頓時爆發了一陣怒罵和呻.吟。
【失敗了?】
【再也不能歸返故土……】
【難道永遠像現在這樣?!】()
狂亂的精神席卷整片空間,杜子初不過是個人到中年的普通人,重壓之下,他幾乎控製不住地開始嘔吐。杜子初本來隻想欲揚先抑,好讓自己不受那麼多責備,沒想到對麵直接陷入混亂,餘波馬上就要把他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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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急忙抬高聲音。
“請稍安勿躁!嘔——我已經重新製定了長線運營的策略,現在隻是第一個大版本,玩家還沒有進入王城,後續我們還有很多機會可以挑起玩家的憎惡之情!挑起玩家與土著的仇恨!”
一時安靜,一顆巨大而明亮的頭顱從金色枝葉間探出,湊近了杜子初,那雙沒有瞳仁的蒼白眼瞳空茫地注視著杜子初。
【隻是開始?】
直視神明,杜子初猛烈嘔吐,他幾乎被嗆到說不出話來,斷斷續續試圖自救。
“是、是的……嘔……”
“我們還會吸引更多玩家,我們會製造更多仇恨、厭惡、偏見與矛盾。玩家會成為您的先遣軍,為您披荊斬棘,掃除一切阻礙!”
大概是看他要死了,神直起柔軟的長脖頸,終於離開杜子初。隻是祂的眼神仍舊空空茫茫,如永不滿足。
【那要等多久?】
祂冷冷問道,繼而暴怒,血色的眼淚從祂雙眼中流出,祂開始歇斯底裡起來。
【失卻形貌,失卻真名,失卻一切供奉,失卻如日中天的力量!我們還要等多久?我們還要這樣等多久!】
【受苦的日子還要多久?】
【複仇!向■■■■複仇!】
【我一刻都等不了了……】
嗚咽怨懟聲再起,杜子初不嘔吐了,他進入下一個階段,開始吐沫沫。
“如果能給我們更多的權限……就能更快……”他掙紮表忠心,“因為世界的大權還……還掌握在那邊手裡……”
【可我們已經給了你很多。】
神並未滿足杜子初的訴求,杜子初在渾渾噩噩中想,也或許,神其實沒有餘力滿足他的訴求。但他還沒有想完,神冰冷的言辭已經令他徹底惶恐起來。
【你不為我們儘力,我們也不會滿足你的那個妄念。】
杜子初的喉間和口中,立刻就湧出了鐵鏽的味道。他掙紮起身,惶恐不安地說道。
“我們說好的!我已經幫你們聯絡了軍方和政界的人,也幫你們把遊戲運營起來了!你們不能反悔!”
【那你要更加儘心才行。】
神詭譎地彎曲柔軟的長脖頸,祂對杜子初安詳歪過頭,金葉在祂頰邊沙沙作響。
【……彆以為我們隻有你一個代理人。】
刺目的光亮逐漸消失,金葉開始消退。杜子初記不得自己是怎麼爬回電梯,又怎麼按動上行的按鈕的。
他委頓在電梯裡,感覺鼻腔和耳畔有熱熱的東西淌下,抬手一摸,發現自己的七竅正在向外滲血。
“……”
他很清楚自己或許正在飛蛾撲火,或許,又在與虎謀皮,來自另一個世界的神並非善類。
可是除了借助神的力量,他已經想不出還有什麼方法能實現心中所願。
將拐杖放在一邊,杜子初站在洗漱台前。他一點點洗去了臉上的血跡,然後麵對鏡子,直視那張皺紋橫生的麵容。
已過耳順之年,他不年輕了,可他的記憶絲似乎總停留在二十年前的某一日。
那個人抱著一摞文件,從長廊的另一頭走來,神態寧靜,然而滿身都是光。他與杜子初擦肩而過,懷中微微掀動的文件頁上露出新項目標題,上一頁是《世界樹》,下一頁是《致新世界》。
他好像永遠知道自己在往哪走,知道自己該往哪走,不動搖,不變化,永遠充滿創意,永遠充滿詩思。
杜子初是想跟他說話的,但是……
【小杜啊,今天副院請客,你快去安排安排,都喝高興了,下月基金名額也算你一個。】
年輕的杜子初應了一聲,輕鬆到手的研究基金讓他眉開眼笑,可當他再想起轉頭打招呼這回事時——
耳順之年的杜子初轉過頭,漆黑一片的長廊上——
早已空無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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