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能想象得到,她嘟著嘴生氣的模樣。她是生氣了,生氣自己嚇到了她。生氣了,氣得還不輕,連離婚這個詞都說出來了。
還得哄。
他無奈下床,走到沙發那兒蹲下,貼著那個腦袋低聲說:“沒有佳人。”
阮櫻已經困了,腦袋往被子裡埋了埋。
顯然鴕鳥政策,一副我沒聽到你就拿我沒辦法的樣子。
“軍人不離婚。”
阮櫻睜開眼睛,睡眼惺忪地看著她仿佛慵懶的小貓,她拿了小本子寫:不是這樣的,軍婚也要尊重個人意願。相信我,我是為了你好。
葉淳光的語氣涼了些:“我不離婚。”
阮櫻有些好笑,寫:現在可不是從前的封建社會,國家提倡婚姻自由。兩個人可能一開始相愛,結婚十幾年後不再愛對方了,那麼就分開;婚姻的本質就是要兩個人相親相愛在一塊兒,如果不愛了,還要在一塊兒,那不是婚姻,而是牢籠。你說呢?
她寫了這麼一大段話,手腕果然有些累,加上困意來襲,不由靠在沙發扶手上,閉眼要睡了。
奈何葉淳光不放她睡覺,嗓音清亮,“我不管彆人如何,我不離婚。”
阮櫻閉了閉眼睛,寫:好,睡吧。
這與她,完全是敷衍。
這與他,全部是承諾。
葉淳光抱起來她,帶著誘哄,“睡床吧。這裡會感冒。”
阮櫻翻了個身,毛茸茸的腦袋窩在他頸窩,已經睡著了。
今天白薔薇在辦公室看病曆,有一個大腿骨折的病人,很短的時間內再次骨折,導致剛剛愈合的骨頭再次裂開,不得不重新做手術。
這個手術不複雜,要拆掉上次手術使用的鋼釘,重新固定裂骨,然後縫合,打上石膏。
白薔薇帶著病曆去病房找病人,她要給病人講解手術方案,這個要病人家屬簽字後,醫院才能給病人實施手術。
病人住的是六人間,到處亂哄哄的,地上擺著病人和家屬的東西,還有來探病的人,一個小小的病房擠得要命。
白薔薇皺著眉頭進去,看了一下床號,3號床。
3號床上的病人臉色蠟黃,半閉著眼睛躺在床上。床邊坐著個愁眉苦臉的中年男人,臉上都是黝黑的褶子,對麵坐著個四十來歲的婦女,看樣子是病人的母親。
那個婦女兩眼都哭腫了,“天殺的,到底是誰啊,大半夜的來我家打斷我兒子的腿。我詛咒你不得好死,生兒子沒屁眼。我兒子好不容易傷口好了點,你又來折斷他的腿。”
中年男人低聲吼了一句,“彆嚎了。你還嫌不夠丟人?要哭出去哭。當務之急要想辦法弄到錢。”
那婦女被嚇住了,一時間不敢吭聲。
躺在床上的男人睜開眼睛,“媽,你還得去找阮櫻,她不是嫁了個軍官嗎。找那個軍官要錢。我這手術要花不少錢,她必須得出錢。”
“要不然,我上那個當兵的單位去鬨去。光腳的不怕穿鞋的,我看誰怕誰。”
“那個當兵的每個月都拿工資,是鐵飯碗。這手術費,還有以後的療養費,他必須出。”
阮櫻?
白薔薇立刻來了精神。
她翻開病曆本,3號,阮勝來。
應該是阮櫻的家人。
好,來替自己出氣的人來了。
白薔薇微微一笑,打斷了阮勝來,“你們好,我是3號床的負責人。我來給你們說一下手術方案。”
這人正是阮勝來和劉香蘭一家人。
昨天夜裡,阮勝來蘇醒後,叫醒了阮三畝,一家三口即刻到了醫院急診,醫生建議他們住院手術,要不然以後會成個瘸子。
家裡隻剩下一百多塊錢,勉強夠手術費。可劉香蘭不舍得,阮勝來隻好想出來,要讓阮櫻出錢。
白薔薇抱著病曆本,“你們是阮櫻的親人?”
她穿著白大褂,帶著金絲眼鏡,身上一點兒泥點子都沒有,矜貴地站在一米外最乾淨的一片地板上,高高在上,微微一笑,即疏離又禮貌。
劉香蘭一下子不敢說話了。
她一輩子都沒見過這樣的女人。
看著就高人一等,天生就是大家小姐那副窮人家養不起的樣子。
阮三畝壯著膽子點頭:“是,阮櫻是我閨女。”
白薔薇淺淺一笑:“是嗎?這太巧了。她也在住院,就在住院部的二樓201。”
她就是要阮櫻的家裡人去找阮櫻鬨,就要讓葉淳光看看,這就是他的嶽父嶽母。
臟得跟豬一樣,多和他們說幾句話她都想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