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拔明月的敕勒部部屬少說得有大幾千戶,她此時願意率部投誠,北討大都督廣陽王怕是半夜睡覺都能笑醒。
朝廷自然也不會虧待了他們,多少得封她個什麼酋長。
至於以後會不會被清算,那是多久以後的事了,畢竟清算人也是要有功夫和時間的。而且,若是眼前的坎兒都過不去,還談什麼以後呢。
反又複反,看起來是很小人,很不對。可這個世界早就禮崩樂壞了,本來也沒有對與錯。
木蘭可以站在製高點上批判她,但說服不了她、也改變不了這個世界。
“我殺慕容顥,是不是也該殺她?”
不,不會。
倒不是她雙標,畢竟賀拔明月隻是自己要走,而不是要帶著韓淩的人頭走。
她對老段說:“蕭映給我寫了份信。”
段兀塵想了好久,才想起來蕭映究竟是誰,跳起來說:“當真,他怎麼說?”
“自然是勸降。”
“信呢?”
“燒了。”
“你怎麼燒了呢,至少得也讓我們看一下啊。”
“萬一被人發現怎麼辦,當然要早早處理了乾淨。放心,我腦子好的很,一個字都不會忘的。”
她當然得燒了、毀屍滅跡,也不會讓老段他們看信,這樣一來,信上寫了什麼就由她一個人說了算了。
賀拔明月一跑,大家固然在後麵把她罵的狗血淋頭,可韓淩身邊的人心更散了,加上關中那邊的消息傳過來,亂七八糟的,無非就是我殺你、你殺我、下屬殺首領、領導清除異己……
全靠同行襯托,這麼比起來,起碼六鎮軍還算相當是有組織有紀律。
賀拔明月跑之前,又找了木蘭。
“你真不走?”
“不走。”
“那天崔顯和你說的,你都白聽了?”
“我聽進去了,他說的是沒錯,但我不走。”
“韓淩和六鎮撐不了多久了。”
“我心裡有數,但我不走。”
“我說你這人怎麼這麼犟呢?!”
木蘭相信賀拔明月對自己是真心的、她盼著自己好。當年她率敕勒部加入的時候也是真心的,她想跟著韓淩反抗壓迫、爭取自己的利益。
都說一起創業的人,能共苦卻不能同甘。
聽上去是挺傷懷的,但實際上已經很不錯了,畢竟多少是到了甘的時候。多少人還在苦的時候就分道揚鑣了。
“既然你做好了決定,你自己就走唄。”
“你以為我為什麼勸你,我是怕他們排擠你。”
大家都知道她倆關係不錯,那日對陣柔然也是並肩作戰、過命的交情。
怎麼能不懷疑她呢?
木蘭心想,一開始她是存了二心,但到目前為止、捫心自問都是竭儘全力的。
你在這群人中間,你也會被他們的熱情算點燃,即使現在熱情已經越來越少了。
“如果朝廷沒有和柔然聯手,六鎮一定是有機會的,但現在是真的沒希望了。”
他們是贏了柔然一次,但沒法贏一次又一次。
“從朝廷讓使者帶著金銀寶物去柔然請求共同出兵鎮壓六鎮的那一刻,我們就已經輸了。”
現在做這麼多,隻是想讓這艘船沉的慢一些、再慢一些而已。
他們都長了眼睛,不能裝作看不見。
相比賀拔明月,段兀塵和木蘭更熟悉了,他們幾乎是一同長大的手足,彼此都不用說話,看一眼就知道對方想說什麼。
段兀塵頹然:“也許,你從一開始就讓你弟弟離開,讓大頭他們兄弟倆走,是對的。”
他們贏不了,終究要輸,即使錯的不是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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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十餘萬軍民本準備渡黃河南移,又遭朝廷和柔然大軍夾擊,全線失利,渡河也沒有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