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100(2 / 2)

快穿之娘娘萬福 大行星 77177 字 4個月前

連皇帝見到這一幕都覺得稀奇,難不成他這對沒有血緣關係的孩子,還真養出了連同胞兄弟姐妹都比不了的姐弟情?看在小兒子這麼識趣的份上,皇帝勉強認可他作為愛妃養子的身份。

雖說玄燁生母身份不行,但作為愛妃養子,這份對養女獨一無二的親近是其他子嗣比不得的,愛妃今後隻有這一個親生女兒,玄燁親近她,便是跟愛妃緣分不淺。

殊不知皇貴妃眼裡異彩連連,女兒和養子相差大概五歲,這年齡差距有些大了,但倘若養子打小喜歡她女兒,這份年齡差距便不是問題,古來都還有萬貴妃跟帝王相差十來歲,可見隻要當權者喜歡,一切問題都不是問題。

“小格格倒是忘了朕。”看著女兒親近兒子,將他這個第一要好的皇阿瑪拋到腦後,皇帝一時心裡不是滋味,看見愛妃寸目不離女兒兒子,他心裡就更酸了,怎麼他堂堂皇帝還得看一個幼子眼色行事。

他自顧自地將幼子罪名定下。

皇貴妃好笑,葉湘雅也攤手,“好吧,皇阿瑪辛苦一天了,女兒給皇阿瑪按揉肩膀好不好?”

小女孩軟糯的模樣招人稀罕,福臨跟養女也就差了十歲左右年紀,當爹卻當得有模有樣,他欣慰道:“還是朕女兒貼心。”

葉湘雅深以為然,可不是嗎,也隻有她對上皇帝一點都不害怕了,三位姐姐看到皇帝都緊張得渾身僵硬,而幼小的妹妹還是隻會吃喝拉撒睡的年紀,咋會搭理皇帝,皇帝也就她一個貼心女兒了,可不得好好對她和額娘。

她捏得更起勁了,可惜她現在年紀太小,手腕無力,哪怕用力捏了,皇帝也是一副享受的模樣,她憋紅了臉,才終於將皇帝脖子一塊捏紅了,皇帝卻道:“這個力度還行,像模像樣了。”

葉湘雅:……

她錯了,皇帝皮膚真厚,她下次要是說成捶背,手會不會好受一點,至少拳拳到肉。

皇貴妃忍俊不禁,將女兒抱起,“好了,皇上,這回輪到妾身給您按捏了,小孩子能有什麼力氣。”

她給女兒使了個眼神,葉湘雅立馬飛快拋開,將使勁歪頭看她的小阿哥拋在腦後了,她要找那三位姐姐玩了。

福臨大笑,“瞧玄燁這模樣,長大以後不得是個見不得姐姐受欺負的小男子漢。”

皇貴妃柔柔一笑,素手握上他脖子,“皇上,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吧,日後他們怎樣很難說,妾身隻顧得了眼下,隻願妾身能伴皇上長長久久。”

“愛妃……”皇帝輕歎一聲,隻手搭上肩膀上的柔荑。

……

嚴格來說,皇帝的三位養女還沒有封公主,隻能稱一聲格格。

這讓葉湘雅不得不感歎一聲,這清軍入關後,格格這聲稱呼真是泛濫品了,此處並非是針對三位格格,而是滿洲貴女稱格格、宗親女子稱格格、宗室侍妾也稱格格,皇帝親女照樣稱格格,隻有在得了和碩公主或是固倫公主的冊封後,才能稱一聲公主。

她懷疑滿人是不是除了這之外想不到其他稱呼女子的方式了。

腹誹歸腹誹,她現在也是宮裡的格格,心裡嘀咕一會兒後,看見三個年紀比她大的格格,還是忍不住貼上去,看著她們做女工,學規矩,識滿蒙漢三門語言,日常活動豐富多彩,她們三人還問她,怎麼突然過來了。

葉湘雅回道:“三弟弟太頑皮了,想找姐姐們玩。”

大格格摸了一下她腦袋,“小格格乖,姐姐們正忙呢,忙完再陪你玩。”

三位格格性情溫婉,越發招她稀罕了,她搖頭,“沒事,我就坐在一旁看姐姐們。”

二格格性子較活潑些,她將小格格拉到自己身旁,問起一些八卦事,“小格格,你看見皇阿瑪了嗎?”

“看到了。”葉湘雅隱隱猜到她想要問什麼,秉著乖巧無辜的模樣坐直身子。

果不其然,二格格興奮地壓低聲音,“皇阿瑪可有去看過皇額娘?去過多少回了?皇瑪嬤有沒有生氣,生了多大氣?”

三格格輕咳一聲,但目光隱隱看向二格格這邊。

她們都挺好奇皇後什麼時候跟萬歲爺圓房,如果不圓房,皇太後會不會暴跳如雷。

果然,隻要是人,都有八卦的時候,葉湘雅配合道:“我想想看……”

……

董鄂妃這一趟不算白來,儘管董鄂福晉油鹽不進,但誰讓她隻剩二阿哥這一個依靠,這一趟,讓她試探出不少東西。

在宮裡失寵久了的女人,就算有子,日子不會太好過的,子嗣可能會夭折,她能依靠的太少了,好比大阿哥夭折(實則被送出宮,但宮裡人以玉牒記載為準),為了子嗣,董鄂福晉必然不會拒絕跟她見麵。

誰知道皇太後會不會為了皇後將自己親孫子害死,三阿哥生母出身低微,攀不上皇位,二阿哥眼睛生來殘缺,但比起三阿哥,看重生母出身的宗親,未必不會更看重二阿哥,若是皇後遲遲沒有受到皇帝寵幸,蒙古貴女始終沒有誕下一子,皇太後可能狠心將二皇子害了,讓皇上選無可選,隻得寵幸蒙古妃子生子。

除非三皇子記在皇貴妃名下,但這顯然不可能,三皇子生母出身太低了。

而皇太後是真的能做出謀害自己親孫子的舉動,董鄂妃心裡有個猜測,大皇子走的奇怪,二皇子眼睛有疾大概都是皇太後動的手,而三皇子因為生母出身緣故,被皇太後放過一馬了。

她要想平安生下孩子,難,她滿洲旗的出身決定了皇太後不會輕易放過她,還得想想辦法。

董鄂妃不是坐以待斃之人,為了能讓自己在宮裡有個靠山,讓她給皇後等人當婢女都行。

皇後進宮三個月都沒見到皇帝,不光是她忍不了了,皇太後也忍無可忍了。

她命人叫來皇帝,福臨不慌不忙來到慈寧宮,果然看到皇額娘和皇後在一起。

他沉默地聽著皇額娘數落自己冷落皇後,嘴角帶笑,“皇額娘說完了嗎?兒子聽完了。”

“皇帝,這是祖宗規矩、祖宗規矩你聽不懂嗎?”皇太後失望極了。

“兒子聽懂了,兒子明白,隻是兒子近來身子不適,而皇後從科爾沁趕來京城,舟車勞頓,還得仔細養著身子,兒子是為皇後著想,還請皇額娘見諒。”

皇帝學精了,他刻意不跟皇太後吵架,將跟皇後圓房的事糊弄過去,任皇額娘怎麼遊說,身體是自己的,他還控製不了自己寵幸哪個女子嗎,讓他想想,繼上次假孕的事過去後,皇額娘這次會使用什麼樣的招數,是給他用春藥,假裝皇後有孕,然後抱科爾沁貴女所出的宗室子進宮撫養?

這種想法太荒誕了,福臨忍不住笑出聲來。

皇太後沒有說話,隻因皇帝找的理由太可笑了,舟車勞頓幾個月都沒恢複正常,估計在皇帝口中,皇後還得再累上幾十年都不得圓房。

她目送皇帝離去,知道自己跟皇帝之間,再無回旋之地了。

她已經讓無可讓了,皇帝還步步緊逼,是他逼她的。

第97章 順治帝貞妃董鄂氏(十二)

皇貴妃放下手中茶杯,她聞到了一種熟悉的氣味。

她歎道:“果然來了。”

葉湘雅湊近去聞了聞茶水味道,眼中閃過一抹詫異。

“小格格想喝水了?”皇貴妃一把摸上女兒的頭,含笑道,“隻是這水不乾淨,額娘給你換一杯。”

葉湘雅搖頭,“不想喝。”

皇貴妃繼續撫摸女兒頭發,眼底思緒萬千,“好孩子。”

……

葉湘雅趁午睡時候溜下床,她身子短小,又喜歡在睡覺時讓宮女守在門外,因此這一時半會沒人發現她已經醒了。

上午聞了皇貴妃那杯茶水,趁著四下無人時,她親自嘗了一點,果然不出她所料,那杯茶水裡麵下了點讓人月事不正常的藥,一個人若是兩三個月月事不來,都憋在一日爆發,便形同流產,就連太醫都看不出來不對勁,而在‘小產’之前的脈象,便形同孕相。

唯一有機會能在長春宮動手的人,便是皇太後,皇太後應該是認定了靜妃那胎是皇貴妃動的手腳,想反手算計皇貴妃。

她不意外皇太後的算計,隻是讓她意外的是,為何皇貴妃會清楚皇太後動的手腳,她的反應不對勁。

葉湘雅想了許多形容詞都形容不出皇貴妃那一眼詭異的神色,好似大仇得報前的歎息,又好似多年執念成空的惆悵。

她有預感皇貴妃在下一盤很大的棋,她身處其中,難免有些不安,若事情發展不在她掌控內,以她多疑的性子,必然會想方設法將皇貴妃的動向掌握住。

而她午睡時候偷偷溜出房間,去看玄燁便是最好的借口了。

玄燁在芸竹眼皮底下照顧,也就是說,芸竹和皇貴妃商量事情的時候,玄燁基本在場,與她平時清醒時在正堂不一樣,皇貴妃基本不討論要事,大概是覺得自己女兒機靈,聽了太多事影響性子,但換成兩個沉睡的孩子,誰會擔心睡著的孩子聽到什麼。

她往大堂走去,期間見著宮人都噓著聲音,宮人們還以為小格格是在鬨著玩,便心領神會點頭,假裝沒有看到小格格。

葉湘雅得以順利的來到小阿哥床邊。

小床有半個大床大,葉湘雅使了點力氣爬上小床,小阿哥興奮的吐著泡泡,她小心將他推過去一點,便也躺下來跟小阿哥搶被子一起睡了。

當然,她是假寐,但小阿哥實在高興,好半天都沒有睡著,葉湘雅忍不住捂住他的嘴,小孩兒這才默默看著姐姐,“乖,睡吧。”她輕輕在他後背拍了幾下。

小阿哥緩緩閉上眼睛,很是聽話,小手握緊,壓根沒有睡著。

床邊的嬤嬤全當自己沒看到這一幕,小格格沒傷著小阿哥,隻是跟小阿哥感情深,才留下來陪睡,況且,就算是傷了小阿哥又如何,小格格才是娘娘的親生骨肉,小阿哥隻是漢軍旗庶妃所出。

有人悄悄去稟告娘娘,皇貴妃笑道,“這孩子,也虧她這麼喜歡玄燁。”

她輕輕摸著肚子,進入正堂,果然看見小床上躺著兩個小孩兒,她撩起女兒細滑的發絲,在女兒額頭上親了一口,她乖巧又可愛的女兒啊。

芸竹讓宮人們都退下了,跟皇貴妃稟告。

“奴才已經將那些藥都給她們吃了。”

皇貴妃點頭,得虧她上輩子被後院側福晉算計過,才知道這後宅有多少肮臟事,她的身子正是中了皇太後給她的那類藥,才永無生養的可能,還被那董鄂·巴度以為她蓄意用子嗣爭寵,讓她跪在正院外整整一天一夜。

她撫摸自己膝蓋,董鄂氏那些人都以為她蓄意勾引皇上,可怪也隻怪他們下手太狠毒了,她腿形同半廢,正正好跌入皇帝懷中,她便借此攀龍附鳳。

她閉了閉眼,一切都是時也命也,這都是天意,她勾唇一笑,“等她們都有孕了,記得請董鄂一族的人進宮,就說本宮願意跟她們好了,本宮唯一的孩子也姓董鄂氏,屆時出嫁後,有娘家依靠才是上上策,本宮為了女兒,什麼都做得出來。”

“是,娘娘。”芸竹點頭。

她心裡對娘娘想法頗為認同,娘娘無法生養,小格格又不姓愛新覺羅氏,就算現在跟董鄂一族鬨得再僵,遲早兩家人是要和好的,若是到時娘娘再抱養一個董鄂氏血脈的皇子,小格格就有同族血脈的‘親兄弟’依靠了,而董鄂一族也算大族,不至於會苛待小格格。

而娘娘在後宮當著太妃娘娘,這一輩子,也算享儘榮華富貴了。

等芸竹一走,皇貴妃又在沉思,她輕聲念叨:“步步為營。”

她正謀劃一盤大棋,董鄂一族、愛新覺羅氏、科爾沁博爾濟吉特氏均在其中——作為她的棋子,而她也是棋子,博弈從沒有置身事外的說法,唯有她女兒不在棋盤中,她要不折手段將女兒推上掌棋人的位置。

就連玄燁將來也得乖乖當著她女兒的棋子,是皇帝又如何,女子還能當皇帝呢。

嗬,女子不得乾政,皇貴妃說著男子編造的千古笑話,滿是不以為然。

深深歎息一聲,“可惜了,後院那些妻妾心狠手辣隻是為了穩固自己地位,本宮始終不解,既然她們有這些算計,當初為何不直接斷了董鄂·巴度的命,好讓府邸的主子爺換自己兒子來當,反而算計本宮,也算計其他年輕貌美的女子。”

這都是報應啊,她今兒明白了一件事,有權,便是天皇老子來了,也奈何不了她。

小孩的身子太不抗造,葉湘雅聽皇貴妃講話,將大部分要點記在心裡,皇貴妃大概有一刻鐘沒出聲了,她終是忍不住睡著了。

往後幾日,大概是她主動來找小阿哥陪、睡給人留下印象太深了,不用她主動,便有嬤嬤在她午睡時將她帶到小阿哥床上,小孩兒格外興奮,葉湘雅呆滯無力,她難得的不用陪小孩玩的時光,竟又被推到小孩兒麵前了。

她勉為其難把撥浪鼓甩了幾下,吸引小孩兒注意,同時想著皇貴妃這幾天的動作。

得益於這三天的偷聽,她知道皇太後下藥又反噬在自己人身上了,而皇貴妃又好像想對董鄂一族下手,也好像不是,也可能是真想跟董鄂一族和好,至少芸竹是這麼認定的。

芸竹是皇貴妃心腹,很大程度上代表皇貴妃態度。

小阿哥使勁想揚起小手,但小手無力,又怎能夠著葉湘雅手上的撥浪鼓,好在她搖了幾下就放下來,可小阿哥一看撥浪鼓都不在她手上了,便一點興趣都沒有了,眼睛還是直愣愣看著她。

葉湘雅忍不住捏起他兩邊的臉蛋,很柔軟,讓她想起了很多年前,他一臉稚嫩的模樣,也是如現在這般,瞳孔清澈如水,對她滿腹信任,他是為自己而生,也能隨自己而死的愛人啊。

葉湘雅看他的眼神多了幾分耐心,眼神溫柔如水。

好聲好氣陪著他睡了一下午的覺,又拿起調羹給他喂奶,做完這些後,總算想起正事了,但小阿哥仍是一沒看見她,眼底就蓄滿淚水,葉湘雅這暴脾氣忍不了了。

沒好氣在他臉上一捏,小孩才安分下來,癟著嘴,眼睛不動看著養姐離開。

待小格格離開後,奶嬤嬤才敢上前,想抱起小阿哥哄睡,小阿哥這次一點都不配合,嬤嬤一抱起就大哭,放下就止住哭聲,一連幾次,嬤嬤都懷疑自己是不是犯了癔症,一個小孩怎麼這麼精。

最後沒了辦法,伺候小格格的奴才拿來小格格的貼身衣物,嬤嬤將衣物裹在小阿哥身上,這才小心翼翼抱起,果然,這次有了小格格氣味的東西,小阿哥很安分。

天知道奶嬤嬤說出安分這個詞時有多不容易,她們幾個伺候人的奶娘還盼著自己好歹占了一個乳娘的名分,乳娘也是娘,將來小阿哥得造化了,必然不會忘了她們。

可現在看來,小阿哥將來眼裡隻有小格格吧,她們要是當了小格格的嬤嬤還好些,以皇貴妃的能耐,怎能不對自己唯一的子嗣上心,好些人已經打算跟伺候小格格的同僚爭一爭了,怎麼著都比隻伺候小阿哥得的好處多。

葉湘雅去往延禧宮。

延禧宮住著她從前的幾位‘好友’,小孩子記性差,所以時隔好久才想起那三人也是正常的事。

皇太後算計不成,額娘已經今非昔比,她放心額娘。

但董鄂一族與原身扯不開關係,原身姓董鄂氏,可以說,有這一個姓氏在,將來入宮為後都不成問題,這可是不輸給鈕祜祿氏的大姓。

她不在意額娘對董鄂一族算計多深,但是她得時時跟近進度,好做出兜底的決策,萬一……咳,額娘想滅原身阿瑪那一支族人,她得給董鄂一族留下一個年幼的好掌控的子嗣啊,這樣原身阿瑪那一家家業不會被外人奪走,好等她將來長大後,收歸家產。

沒理由愛新覺羅氏負責養大她,而原身阿瑪卻分毫不出吧。

三人對於她的到來驚喜非常,佟格格也特地候在門外迎接她。

葉湘雅跟佟氏有過一段一起種小麥的經曆,那小麥成熟後,磨成粉,做成虎皮餑餑,在長春宮分來吃了,內陷普普通通,但勝在虎皮餑餑最外邊那層皮極為脆焦,香甜可口,她一連吃了好幾個,惹得肚子疼,皇貴妃便不許在宮裡種小麥了,都一律改成種花種樹了。

往事不堪回首,但葉湘雅見到佟氏時,確實有幾分喜悅,跟她說了一下玄燁最近的狀況,佟氏一臉放鬆,“多虧有格格陪著他。”

葉湘雅跟她敘舊片刻後,看向那三位董鄂格格,自然地走向她們那邊。

佟氏黯然,不動聲色回去自己屋裡,奴才安慰她,“格格,至少小格格還記著您。”

“是還記得我,隻是我沒有出息。”佟氏歎氣,離開長春宮後,皇帝連過來都隻是為了那嫁過人的董鄂氏,除了玄燁是她好運得來的,她在宮裡無一爭之力,她繼續安分守己對誰都好。

隻是她沒想到皇寵這麼快就沒了,皇上好似徹底忘了一個為他生下孩子的女人,她不再盼著生下更多孩子了,但願玄燁能平安長大吧。

佟氏將心底隱約升起的傲氣揮散,拿起一花壺,靜靜給花澆水。

董鄂妃將小格格抱起,抱怨道:“小格格,奴才好些天沒看見您,奴才還真以為您忘了我們仨。”

“是啊。”兩位董鄂氏點頭,語氣幽怨。

葉湘雅卻不以為意,“我去見了三位姐姐啊,還要陪三弟弟,當然沒空過來啊。”

小格格這話卻讓她們三人心裡不是滋味,這擺明是不將她們當成一回事,但是自己在宮裡就是弱勢的一方,哪怕對上一個孩童,都得低聲下氣,董鄂妃強笑道:“也是,三阿哥年紀小,小格格陪他是應當的。”

葉湘雅過來隻是為了打探消息,並無跟她們攀談感情的心思,她們可能覺得她傲慢,可是她們也隻是存著利用她的心思,為什麼還真當一回事了,她理解不了。

她裝作嬉鬨,悄無聲息將她們三人的脈象都看了一遍。

掩下眼底的驚詫,她又不動聲色將伺候在她們三人身邊的奴才都看過了,那些奴才都是她眼熟的人——是額娘安排的奴才。

那麼問題就值得深思了。

如果皇貴妃給‘她們’下了藥,為何單單隻有董鄂妃呈現懷孕的脈象,還是說,皇貴妃口中的‘她們’前後不一,不是同一類人。

葉湘雅不免疑惑,按照額娘的說法,這三位董鄂氏應該沒有被下藥,董鄂妃這胎極有可能是真的,這大概就是那個出生後不久就夭折的‘朕之第一子’吧。

所以額娘那藥是下在那些蒙古妃子身上了?

葉湘雅往這方麵推測,但還是覺得哪兒不對勁,好像有什麼她忽視的地方了,可回顧事情,環環相扣,她暫時將這點疑惑放著,事態沒她想的那般嚴重,額娘有心算計董鄂一族,但沒想著給董鄂一族扣上假孕等罪名,隻要不是誅九族的大罪,她對這件事就不太感興趣了。

看著這三人殷勤的模樣,葉湘雅打了個哈欠,順手讓人將皇太後賞給自己的幾樣珠寶送給她們,皇上的東西不能動,額娘的是心意,也不能動,所以隻能動皇太後給的賞賜了。

過來一趟得知這麼多事,總得有點表示。

而得了賞賜的三人,麵色好轉許多,大概是覺得小格格算待她們算有心。

與剛進宮時的光景不同,她們那時還覺得得寵是件不難的事,憑她們不比皇貴妃差的容貌,但現實教會她們做人,宮裡不好混,處處都要銀兩,如今多出小格格給的珠寶,在宮裡往後一段日子,她們會過得很是舒心。

葉湘雅向她們告彆離開。

回去後,皇貴妃早就坐在寶座上等著她了,目光似笑非笑。

葉湘雅心裡歎道,果然,她的動作瞞不過皇貴妃,哪怕故作天真。

她正等著皇貴妃的質問,但讓她意外的是,皇貴妃隻是輕聲道:“下次彆回來這麼晚了,額娘會擔心的。”

葉湘雅急忙點頭,能應付過去再好不過了,“額娘,我想吃茄丁麵。”

“好,額娘給你做,去陪你弟弟玩吧,玄燁已經醒了。”皇貴妃輕輕撫摸自己女兒的頭發,笑容輕柔。

葉湘雅自覺這事應該過去了,便蹦蹦跳跳往房間去了。

但隻是外表如此,她心裡早就嚇出一身冷汗了。

皇貴妃歎氣,她的這個女兒啊,都憶起上輩子的事了,還不告訴她。

皇貴妃從女兒進宮時就感覺有些奇怪了,女兒還是從前的女兒,無論是習慣還是脾氣,她都能從記憶中找出女兒的影子,但女兒的聰慧是遠超上輩子的。

她自身的情況證明了重生不是件不切實際的事,若女兒心懷不甘,再來一世,她一點都不意外。

但問題就在這了,若是女兒聰慧更甚上輩子,可為何不見女兒表現出對那些人的憎恨,女兒遇到的事,那種被迫殉葬的絕望,足以讓皇太後死千萬遍都不為過。

隻是女兒還表現的跟皇太後挺親近的,好似一點都不記得上輩子的怨恨了。

皇貴妃心裡想到另一種可能,會不會是女兒隻是想起上輩子發生的事,但是卻沒有親身經曆過,所以才隻是表現得比尋常孩童更為聰慧,就算知道有些人害了她,可以女兒這般小的年紀,又談何記恨那些人。

孩童的心眼是最澄澈潔白的。

她輕柔地將一套舊衣翻出來,猶記得,這是她在進宮前特地帶上的衣物,不是覺得宮裡沒有她能穿的衣服,也不是因為念舊。

她一點一點將衣物撕破。

她隻是怕自己會忘了過去過的是什麼日子,怕自己忘了這份深仇大恨。

一想起,無處發泄時,便撕破一件衣裳。

董鄂巴度、皇太後……她一個都不會放過的。

第98章 順治帝貞妃董鄂氏(十三)

董鄂妃有孕之事診斷出來了,不多不少,正好兩個月脈象。

皇貴妃欣喜若狂,將進宮那一日皇上賞給自己的百釉孩兒枕轉手賞給董鄂妃。

延禧宮奴才上下都為董鄂妃高興,董鄂妃撫著肚子,心神微鬆,對皇貴妃的賞賜感恩戴德,且不說此物珍貴,單單是皇上賞賜給皇貴妃的意義,就大不一樣。

她可以斷定,皇貴妃對她這胎十分重視,或許等她生下孩子後,她這胎子嗣就能養在皇貴妃身下,三皇子固然聽話,可三皇子生母出身漢軍旗乃不爭之事,皇貴妃怎會扶持一個漢軍旗的皇子上位。

而董鄂妃這胎來的正是時候,是皇貴妃向董鄂一族示好、皇貴妃隻撫養漢軍旗子嗣選無可選的時候。

身旁兩個董鄂氏反應過來期間的門道後,看向董鄂妃的眼神多了幾分忌憚,難怪她對爭寵無意,隻想懷上子嗣,原來是早就跟皇貴妃心意相通了,等一生下孩子,就交給皇貴妃撫養。

一時間兩人語氣摻雜著幾分尖酸刻薄,“姐姐可真是能耐,說有孕就有孕了,妹妹恭喜姐姐得償所願。”

董鄂妃心裡知道自己並沒有跟皇貴妃做過任何交易,但皇貴妃擺明要向董鄂一族示好,她隻得擔下這個鍋,說起來,她並沒有吃虧,反而獲益不少,也不在乎自己當了皇貴妃的借口——

她估計皇貴妃早就想跟董鄂一族和好了,畢竟皇貴妃唯一的女兒姓董鄂氏,身上流著董鄂一族的血,而且有蒙古貴女在,皇貴妃這輩子無法成為皇後,更無法母憑子貴,如此一來,皇貴妃將來隻是宮中的皇貴太妃,等唯一的孩子出嫁後,能幫一把自己子嗣的隻有董鄂一族出身的皇子。

能讓董鄂妃如此下斷定還有另一個重要緣故,大清入關後,側福晉就不是妻了,這也是她選擇改嫁對象時,毅然選擇皇上的緣故,滿人隻會入關隨俗,如今的皇室勉強還容得下二嫁的太妃,但是新帝即位後,未必不會將皇貴妃的孩子當成皇室的屈辱,畢竟那不是皇室血脈。

想是這麼想,但實話不能說出來,這兩人還有大用,她安撫道:“兩位妹妹如此受寵,等姐姐生下孩子後,姐姐有幸晉位,必然不會忘了兩位妹妹。”

她將小格格賞給她的金銀珠寶分給兩人,吃人嘴軟拿人手軟,兩個格格說到底並非隻記得尖酸刻薄,見董鄂妃態度順從,心底戾氣逐漸消散,“妹妹隻是說笑的,還望姐姐莫要在意。”

董鄂妃點頭,心思不在兩人身上,她在想,皇貴妃也算一聰明人,可她已經抱養了三皇子,不知皇上可會介意她抱養四皇子。

她現在既擔心皇貴妃不抱養她孩子,又擔心如果皇上默許皇貴妃抱養兩個皇子的心思……皇上對皇貴妃的寵愛超乎想象,或許會將她的孩子記在皇貴妃名下,改了玉牒。

萬歲爺都能做出將佟氏貶位的事,還有什麼不能做。

她麵色一白。

但隱隱的興奮從她心底升起,富貴險中求,皇室玉牒不是好變動的,董鄂一族也不是乾愣著的。

隻要她的孩子被皇貴妃抱養了,那皇位……就是十拿九穩的事了。

……

宮外,不止一人跟董鄂妃一樣心思,現在的董鄂一族,心情就跟天上掉餡餅差不多,皇貴妃的示好,宮中族人的有孕,足以將二皇子天殘之事暫時抹消掉,有些人甚至迫不及待想跟皇貴妃和好了。

他們這族跟皇貴妃並非鬨得不可開交,說到底,皇貴妃成為皇帝寵妃,對他們的好處大著去了。

小格格還特地被皇貴妃送出宮外跟所謂的阿瑪嫡額娘見麵,這足以表示皇貴妃的誠心誠意了,唯一的心肝寶貝能送來跟族人交好,皇貴妃也算豁出去了。

但葉湘雅心情並不好,被突然告知要去見原身阿瑪,她隻當這是一項任務,對上那一臉激動的董鄂巴度和董鄂夫人,她皮笑肉不笑,“董鄂大人、董鄂夫人好。”

她完全沒有稱呼這兩人阿瑪額娘的意思,他們再大,也大不過皇室。

兩人臉色一僵,董鄂巴度怒火中燒,但強行將火氣壓下來,恭恭敬敬將自己的親生女兒迎進府。

董鄂夫人臉色始終深沉,恨恨地看著皇貴妃的女兒,皇貴妃害了她女兒……她現在還不能對小格格動手,但等皇貴妃成了太妃,小格格出嫁後……她動手的機會多著去了。

葉湘雅方才對董鄂巴度兩人的態度被不少族人看在眼裡,心裡不免擔憂皇貴妃將小格格教導成不認族人的性情了,但是對上其他族人時,葉湘雅好聲好氣叫了瑪法瑪嬤、堂哥堂姐等稱呼,十分的和善孝順聽話,儼然一個家教嚴好的貴女。

他們又放下心來了,覺得小格格的態度合乎常理。

皇貴妃隻是恨自己前夫一家子罷了,他們又沒對皇貴妃動手,皇貴妃要恨也隻恨董鄂巴度等人,小格格不待見自己親阿瑪更是正常極了。

所以到頭來隻有董鄂巴度幾人臉色難看,葉湘雅在一眾族人中可謂是如魚得水,不少堂姐妹親密的拉著她的手各種寒暄關心,董鄂巴度的側福晉還想親自將她抱起來,葉湘雅記仇,沒讓她抱,完全忽視她的存在,惹得她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活脫脫一個小醜。

但無一人幫她說話,連她親生的兒女都不開口,眼神全落在小格格身上,皇貴妃作為最接近皇上的枕邊人,若是跟這位妹妹打好交道,他們升官發財、嫁給一個好夫君便是輕而易舉的事。

葉湘雅將他們的模樣記在心裡,她怕哪日,額娘動手後,這些人消失得無影無蹤,這世間可就真沒人記住他們了。

一個人的恨意需要多少人來擺平,這沒法權衡,但是她清楚皇貴妃心思,她是為女重生之人,什麼都能做出來,她頂多在皇貴妃動手時,稍微掌控一下分寸,不禍及無辜之人。

……

宮內,皇貴妃依附在皇帝懷裡,柔軟乖順。

棋子都到位了,而這一切也算是在皇帝授意之下,她處在其中又置身事外。

她在知道董鄂妃懷孕後,便將此事告知皇上。

而皇上顯然是彆有打算,有意讓她抱養董鄂妃的孩子,隻要這胎生下來是個阿哥,這胎就隻能記在她身下,甚至皇上有為此改玉牒的意思。

但是皇上大概顧及到董鄂一族和其他大族不會輕易答應,便有心安撫董鄂一族。

她跟董鄂一族交好,有自己私心,也有皇上意思。

皇上知道她無法生養,又知道在皇太後的掌控下,滿洲旗的妃子很難保全子嗣,便一不做二不休在董鄂妃有孕後,將這胎安排在她身下。

至於之前的董鄂福晉懷三皇子時,因存了些小心思,並不被皇帝考慮,皇貴妃跟皇帝夫妻多年,對自己這位丈夫還是有些了解的,就算此時此刻皇帝已經在考慮繼承人的事了,也得在皇子生母中選一個對她恭敬的妃子。

董鄂妃符合要求,沒有因為董鄂族人身份對她滿心怨恨。

而她的謀劃便在皇帝的種種計劃下,但願老天庇佑。

皇貴妃微不可聞笑了笑,似是期待得緊了,但願董鄂一族可彆錯過這天賜的富貴啊,好不容易家族能出一個皇帝,可不能便宜外人。

……

葉湘雅從董鄂府出來後,身上掛著大大小小的紅包,她不客氣將這些銀票收下,反手就將這些銀票贈給養濟院和育嬰堂等福利慈善機構。

這不過是小恩小惠,能讓他們對一向備受苛待的庶女示好,隻能是為了圖謀更大的利益,當然,原身母女倆的仇恨不至於延伸到那些什麼都沒有做的人身上,但這一點都不妨礙她對原身族人無感,這些銀票大有用處,用在百姓身上比奉承她好無數倍。

葉湘雅回了皇宮。

不過一日,皇宮裡就發生大變化了,董鄂妃從延禧宮搬出來,在長春宮住下,皇帝又將她位份提到福晉,等她生下腹中子嗣,大概就能成為真真正正的董鄂妃了吧。

皇太後明顯心急了,兒子這是要將董鄂氏腹中子嗣當成繼承人培養嗎?這並非科爾沁博爾濟吉特氏和愛新覺羅氏的血脈,皇帝怎如此荒唐。

但她什麼都做不了,她在宮裡的權力被層層分撥,兒子對她更是表麵恭敬,實則一點孝敬之心都無,她拿捏不了董鄂妃,更拿捏不了董鄂一族。

她麵露不甘聽著董鄂一族日漸得意,皇貴妃悉心照顧董鄂妃身孕的消息,等到董鄂妃這胎四個月時,皇貴妃特地將董鄂妃的娘親、嫂嫂弟妹,以及小格格從前的嫡額娘、幾位姐姐帶進宮裡,理由便是可憐董鄂妃進宮以來還未曾見過娘家人。

這舉動並不顯眼,佟氏生下三皇子時,皇貴妃也曾讓佟氏額娘進宮,隻是這次還加上了皇貴妃從前的主母,難免讓人多想。

但更奇怪的是,皇貴妃讓這些人都去見了董鄂妃,自己反倒對所謂的主母一點興致都無,葉湘雅為了配合這場戲碼,去見了一麵原身的姐妹。

她們眼裡異彩連連,拉著小格格的手不放開,葉湘雅看出她們眼裡的羨慕,乾脆將自己用不完的幾匹布料送給她們,隨後她們便盯上了她屋裡的各種珠寶,按道理董鄂巴度一家子不至於將女兒養成這種短視的性子,但原身母女倆被各種折磨,可想而知這後院的人壓根不重視除了阿哥以外的子嗣,嫡女待遇會好些,畢竟是嫡福晉嫡親子嗣,但換做這些庶女,不被下人輕賤算好了。

而此行,大概是心有顧忌,嫡福晉隻帶了庶女進宮。

葉湘雅半點不縱容,冷下臉來,她們這才後知後覺小格格不單是她們妹妹,還是聖上養女,一個個表情複雜,終是弱了氣勢,那往日為非作歹的嫡福晉十分和氣同她說話,口口聲聲以嫡額娘自稱。

葉湘雅坐下來看她做戲,嫡福晉自導自演好一陣子,見實在沒人搭理她,臉色尷尬極了,“小格格,我始終是你嫡額娘,你不能這麼對嫡額娘。”

葉湘雅點頭,“董鄂氏,你想跟皇額娘爭後位?”

嫡福晉撲通一聲跪下來,臉色慘白,“小格格不要亂說,奴才絕無此等大逆不道之心。”

葉湘雅淺淺笑道:“那好奇怪啊,你為什麼自稱是我嫡額娘,我嫡額娘隻有皇後娘娘啊。”

孩童稚嫩的聲音說出最可怖的話,嫡福晉終於不敢再小瞧這位庶女了,三言兩語即可讓她跪地求饒,她連磕幾個頭,“奴才知錯了,奴才再也不敢了。”

葉湘雅從凳子上跳下來,對董鄂妃的家裡人笑了笑,見她們下意識回避,心道自己可沒想造成這種後果,她也是要在宮裡混日子的,怎會看著自己形象變差,但她們非得說些不該說的話,著實讓她煩惱。

她特地提醒道:“還請董鄂福晉好生照顧自己身子,我盼極了能再添一個弟弟。”

她倒是明擺著將董鄂妃的孩子當成是自己額娘的孩子了,董鄂妃打了個寒顫,“是,小格格。”

果然,這宮裡的孩子都不容小瞧,皇貴妃能得寵,又怎會養出天真善良的孩子,這位小格格,之前隱藏的可真深,董鄂妃深深後怕著,但心底的興奮讓她真正害怕不起來。

皇貴妃母女倆的態度完全可以說明她這胎隻能是萬歲爺的太子爺!

她現在隻祈禱自己能生下一個阿哥,皇貴妃母女倆氣焰越足,就代表她們在宮裡地位多穩固,皇太後動不了她這胎的。

葉湘雅瞥了一眼董鄂妃,去找自己額娘了,額娘特地叫她們進宮,應該是彆有算計,真期待這些人能做出點讓人意外的事,好對得起額娘格外的仁慈。

第99章 順治帝貞妃董鄂氏(十四)

葉湘雅此行,隻是為了撥動她們心弦,她越是重視董鄂妃腹中子嗣,越是輕蔑原身嫡母姐妹等人,她們就認定董鄂妃這胎是十拿九穩的皇太子,會越發隱忍,等到事情脫離她們掌控時,她們所謂的隱忍便不成隱忍。

她們會比誰都慌,私欲能讓一個人生,也能讓一個人死無全屍。

皇太後現在很慌,甚至不惜動用自己在朝廷上僅剩的人手逼皇帝寵幸蒙古貴女,以不孝之罪治皇貴妃不願成全她抱孫子的心思——

兒子不願意去後宮,還怪罪到當兒媳的身上,皇貴妃重生一回,腦子早就清醒了,哪會做這等任打任罵之人,換做往日,為了回饋皇太後,她隻會更過分,讓皇帝日日來她宮所,不過今時不同往日,計劃漸成,她成全了皇太後心思。

她各種勸誡皇帝去寵幸蒙古妃子,兩人現在互通心意,皇貴妃想找理由簡單得很,無非說董鄂妃腹中子嗣生下來記在她身下時,難免打草驚蛇,皇太後必然不同意,最好的辦法是去見那些蒙古妃子,假借寵幸名義給她們賜下避子湯,借口就說皇後未有孕之前,這些蒙古貴女不得有孕。

這才是真真正正將皇後的重要性擺在所有人麵前,至於那些滿洲旗漢軍旗妃子懷了就懷了吧,血脈不比蒙古貴女尊貴,怎能一視同仁。

而避子湯喝得多了,就再無有孕可能,這正好成全皇上心意,也是為了防止皇太後受的刺激過甚,做出不該做的事,以行安撫之意,畢竟皇太後叫皇帝去看蒙古妃子,皇帝確實去看了。

幾次下來,皇太後還真平靜心緒了,隻是對皇上眼睜睜看著蒙古貴女喝下避子湯,又完全不碰皇後之舉有很大不滿,但又怕自己打草驚蛇——至今她都未知皇貴妃並沒有喝下那些有問題的湯藥,便幾次隱忍下來。

宮裡明眼人都知,皇太後和皇貴妃之間的平靜隻是暫時的,但其他外人不知啊,有些人還以為皇貴妃不止籠絡她們,還在皇太後這邊也插一手,力圖當穩坐釣魚台之人。

進宮瞧董鄂妃的人暫且在皇宮裡住下,此乃皇貴妃恩賜,當然她們的住所跟內廷毫不相乾,隻是被安置在皇帝一般不常踏入的地方——皇貴妃看重董鄂妃腹中子嗣,特地讓她們照顧董鄂妃直至孩子出生,但不知是不是皇貴妃忘了董鄂巴度的夫人和女兒,分毫不提她們出宮之事,竟讓她們迷迷糊糊在宮裡留下來了。

“女兒,額娘心裡慌了。”董鄂妃的娘親捂著胸口,蹙眉。

董鄂妃道:“怕什麼,額娘,皇貴妃和皇太後早就老死不相往來了,皇貴妃這分明是迎合皇太後,防止她做出害了我孩子的手段。”

董鄂妃看得明白,皇貴妃野心可大了,她的孩子最適合被皇貴妃抱養,那皇貴妃必然不會任其發生任何意外,二皇子會發生意外,那是因為董鄂福晉彆有異心,心裡不願看皇貴妃好,卻盼著皇貴妃將好處都給了她。

她可不會做出這種蠢事,如果皇貴妃願意,她完全可以成為宮裡第二個佟氏,心甘情願跟自己兒子一年見不了一麵。

“你還是得注意。”董鄂夫人皺眉,她從前是皇貴妃後院主母,對這人心性十分不恥,她不信皇貴妃會給好處董鄂氏。

“是啊,額娘是擔心你,又不是讓你吃虧。”董鄂妃的額娘是繼弦,老夫少妻模式使得她心性未長,夫君寵著她,活得跟剛出閣的少女無異,見女兒反對自己說法,忍不住嬌嗔道。

董鄂妃摸著肚子,實在不想跟額娘解釋,額娘接觸到的內宅禍事太少了,大嫂溫聲將額娘勸走,她目光落在董鄂夫人身上——這位皇貴妃從前的主母。

“夫人有何見解?”皇貴妃才進宮三年多,可以輕易轉變性情,但人的根本不會輕易變化,它可能從彎的改成直的,可能一年半載沒有破綻,但往後餘年,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了解皇貴妃從前的性情對董鄂妃來說,十分重要。

董鄂夫人微笑著,她早料到自己會被人求上門,她還想拿捏一下身段,便道:“娘娘怎麼看,奴才就怎麼看。”

董鄂妃歎了一聲,“我隻擔心我見解不如夫人深,還是請夫人說說吧,咱們董鄂一族始終是一家,連著根的血脈無法割開。”她主動握住董鄂夫人的手,輕聲道,“小格格性子歪了,便不算是咱們董鄂一族的人了。”

她這是在表態,即便皇貴妃之後重視她孩子,她也隻是惺惺作態,要了皇貴妃的好處,但絕對不會對她女兒有半分憐憫,忘了自己祖宗的人,就該死。

董鄂夫人很是滿意她這番說法,她恨不得讓皇貴妃永遠都拋不開她以往作為妾室的身份,她還想讓皇貴妃唯一的骨肉這輩子不得好死。

她能不能從中得到好處,她已經不在乎這種事了,看到原先在自己掌控下的賤妾步步高升,她心裡比吞針難受,密密麻麻的針孔讓她避無可避,若這世間有重來就好了,她一定不顧一切讓郭絡羅氏沒法接觸到皇帝。

一念之欲讓她忘了皇貴妃對她女兒的算計,或者說,她看似十分恨皇貴妃對她女兒的算計,但這些恨比不過在她看到郭絡羅氏成為皇貴妃時的妒恨,那才叫真正的殺人誅心。

她笑道:“娘娘誇張了,小格格隻是一孩子,她懂什麼,倒是她那個娘啊,便是活脫脫的不知好歹了。”

在董鄂妃默許的眼神下,她緩緩道來皇貴妃過往的一切,包括她當年如何淒慘,如何卑賤。

這種話在郭絡羅氏成為賢妃之後,她憋在心裡多年,如今在宮妃麵前說出來,她心裡舒坦極了。

董鄂妃心裡不耐地聽著這些話,倍感荒誕,就算皇貴妃之前再卑賤,也是眼前人造成的,聽到她說的話,她越發明白皇貴妃為何當初會毅然選擇背叛自己夫君了,就這處境,不跑還等著被虐待死?

隻是她還需要知道皇貴妃更多事情,她還得好好順從這人。

董鄂妃掩下眼底的惡心,一如既往臉上掛著甜蜜的笑容。

……

一個月後,宮中爆出蒙古妃子皆有孕的消息,皇太後在得知這個消息時,猛地站起來,臉色難看之極,她不是沒想過這天降的好事落在她這邊,但靜妃那事讓她長教訓了,一個蒙古妃子有孕還能說是意外,但是宮中除了靜妃和皇後以外的博爾濟吉特氏皆有孕,那就極為荒誕了。

而且那些蒙古貴女還都喝了避子湯。

她立即明白過來,這是皇貴妃的算計,皇貴妃知道了她幾個月前動的手腳!

怪不得她至今都沒聽說郭絡羅氏有孕的消息傳出,是她棋差一招。

皇太後憋不住地狠狠拍了幾下桌子,冷靜過後讓蘇茉兒將對皇貴妃動手的奴才都換了,既然她的人已經被動手腳了,還留在身邊無異於養虎為患,她也不怕打草驚蛇,皇貴妃擺明是要讓她看著自己算計落空。

“她就肯定哀家會坐以待斃?”

皇太後冷笑,宮中局勢都偏向皇貴妃那邊,等董鄂氏生下一個皇子,科爾沁博爾濟吉特氏就徹底敗了,蒙古妃子也因有孕一事被皇帝徹底厭棄(不管是真孕還是假孕),她作為皇太後便無法接觸到下一任繼承人……簡直荒誕,但有皇帝的支持,皇貴妃還真無所忌憚了。

“太後娘娘,這懷孕之事務必得解決了。”

“哀家知道。”皇太後作為下藥的始作俑者,她很了解皇貴妃反將一軍用的是什麼藥,她冷聲道,“就說是太醫確診有誤。”就算這個借口多可笑,總比皇帝再一次認定她又借用假孕手段讓博爾濟吉特氏‘懷上身孕’好。

而她這邊反常的舉動,該讓皇帝懷疑起他那個好愛妃心裡藏著什麼好主意了,至少一個單純無害的女子跟她鬥不到現在。

她動不了皇貴妃,但皇貴妃這些日子示好的董鄂一族修想安生。

“若是皇上不肯讓此事過去,便說她們中了算計。”皇太後慢慢思忖,“讓此事跟上次廢後假孕那事扯上關係,皇貴妃遲早被懷疑,這是她該得的,好一箭雙雕,借力打力。”

她後來查了靜妃假孕一事,並沒有發現靜妃刻意對自己身孕動手腳,可她同樣查不到皇貴妃摻和進去,隻是越是完美無缺的手段,她就越不需要找證據,隻需要將懷疑放在得利最多的人身上,而這人,隻能是皇貴妃。

靜妃假孕跟皇貴妃扯不開關係,她也不算冤枉皇貴妃。

“董鄂一族……哀家倒想看看她們會在哀家還是皇貴妃中選誰,來人,奉哀家命令,董鄂氏享妃位待遇。”

妃位,眾多妃子中,隻有廢後靜妃和曾經的賢妃、現在的皇貴妃才享受到的待遇,皇太後不會讓董鄂氏真得了好處,所以隻是給了她待遇,但是她會讓董鄂氏明白,她可以給她妃位的位份,還能讓她親自撫養孩子,皇上隻想讓滿洲旗妃子所出子嗣繼承皇位,她不信董鄂氏不會蠢蠢欲動。

隻是皇太後萬萬沒想到,皇貴妃早就清楚自己不善心計——至少比不過沉浸在宅鬥中幾十年的皇太後,所以她早在得知蒙古妃子有孕時,第一時間向皇帝表示自己的不安並且坦白自己幾個月前做的事情了,當然,這並不包括她對蒙古妃子下假孕藥這事。

她梨花帶雨向皇帝傾訴,“妾身當時隻是察覺那宮女捧來的藥不對勁,便假裝喝下了,後來細細查了那藥的根源,竟查到慈寧宮上,還是當時靜妃服用的假孕藥,妾身不敢再查了,也怕萬歲爺知道此事動怒,畢竟不能再讓萬歲爺和太後娘娘感情生分了,便當作這事從未發生過,可如今,怎會讓其他姐妹遭殃了,皇上,都怪妾身掌管後宮無力,還望皇上收回宮權。”

福臨眉眼撫平,瞳孔極亮,一貫的平淡畫麵,他手輕輕拍在愛妃後背,手上青筋暴起,怒極反笑,他那位好額娘啊,廢後假孕罷了,竟還一而再再而三算計在愛妃身上,是想讓他懷疑愛妃嗎?何等粗劣的手段。

葉湘雅在一旁看戲,覺得火候還差點,添油加醋道:“額娘這幾日一直做噩夢,皇阿瑪能不能一直留在額娘身邊保護額娘?”

福臨語氣冷冽,但不是對著眼前人的,“有皇阿瑪在,小格格不用害怕。”

他想順手將養女攬在懷裡,卻不想葉湘雅一溜圈就跑了,“那就好,皇阿瑪可得好好保護額娘,女兒去找玄燁了。”

福臨一愣,笑了,皇貴妃此時也振作起來了,破涕為笑,“妾身說了她多少遍,她次次都不忘玄燁,連皇阿瑪在這都不過來了。”

“姐弟感情好,才能吉祥止止。”他歎道。

皇額娘那邊不能再放任不管了,可笑皇家自持富貴和善,但母子間的勾心鬥角足以讓所有算計者都自愧不如。

皇額娘該休止了。

……

董鄂妃將董鄂夫人所言都往腦子裡過了遍,並未發覺皇貴妃的弱點,那些受虐的事怎能說是弱點,隻能說董鄂夫人實在無恥,她看向董鄂夫人的眼神越發輕蔑。

隻是這一次交談並不是什麼好處都沒有,至少她知道皇貴妃曾經中過的算計,好讓她不在皇貴妃麵前班門弄斧,又能想出更合理的算計。

第100章 順治帝貞妃董鄂氏(十五)

出乎意料,蒙古妃子齊齊‘假孕’之事很輕易就在皇上這邊過去了,但這惹得皇太後心裡浮躁不安,“皇帝怎麼想的,這麼明顯的算計都看不出,哀家這心裡不得勁啊。”

蘇茉兒道:“太後娘娘,這樣也好,就算是算計,此事也牽連到咱們科爾沁部,萬歲爺不願深究,便讓此事過去吧,畢竟後宮妃子齊齊假孕一事,說出去也有辱皇家名聲啊。”

皇太後擺了擺手,“皇家名聲固然重要,但皇貴妃一日為副後,哀家就一日不安心。”

名聲又不能幫她鞏固後宮權力,再說了,滿人入關本就不得人心,穩固王朝都得幾十年,皇室名聲還輪不到她操心,也沒人敢說皇家壞話。

她隻關心一件事,各種動作都沒法將郭絡羅氏拉下水,等董鄂氏將孩子生下來,覆水難收。

“董鄂氏那邊如何?”

蘇茉兒搖頭,“她雀躍受過了太後娘娘恩寵,隻是得了好處卻無任何表態,不是可用之人。”

“……好一個董鄂氏,有哀家當年的風範。”皇太後語氣滿是欣賞,眼底閃過一絲忌憚。

她不在意宮中妃子對她是恭敬還是裝模做樣,她地位最高,其他人隻能受著她,但是不管是誰,隻要受了好處,如果表現平平無奇,便隻能說這份好處對她用處不大,又或者說,當事人心裡圖謀更深。

“太後娘娘,可要讓董鄂氏過來?”蘇茉兒揣摩自家主子心思,“皇貴妃隻想要她腹中子嗣,對她這個人應當是忌憚的,當年皇貴妃怎麼對佟氏,就會怎麼對董鄂氏,隻要咱們拉攏了董鄂氏,董鄂氏必然心動,咱們能給董鄂氏的可比皇貴妃能給的多著去了。”

“現在還沒必要。”皇太後毫不猶豫回絕,“直接給她封妃吧,就說內務府已經備著這事了,先提待遇隻是想給她一個驚喜。”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既然董鄂氏心比天高,便讓她受著這份福氣,她不信皇貴妃不會懷疑董鄂氏,董鄂氏就算不願過來,也必須要過來了,“她會主動找哀家的。”

皇太後閉了閉眼,時至今日,她這心裡也算明白了,兒子壓根沒有給蒙古妃子誕下子嗣的機會,現在不會有,將來更不會有,她隻能行一招險棋了,她不會再妄想科爾沁和博爾濟吉特氏的血脈,但是董鄂氏這胎必然由她掌控。

總之就一句話,皇貴妃盼著的事情,她必定給她搞砸了。

“太後娘娘,那這妃位封號可要內務府擬定?”蘇茉兒猜想自家主子可能是忘說了封號的事,忙不慌提醒道。

愛新覺羅氏雖是剛入關數年的情形,但有的規矩可不能落下,當年先帝稱帝時,還不是正兒八經給自家妃子起封號,太後娘娘的封號便是莊妃了,而當今皇貴妃當年入宮時,也有封號賢字,皇後剛進宮時是沒有封號的妃位沒錯,可皇後娘娘那是奔著後位來的,哪能視作尋常情況。

“不必讓內務府準備,她姓氏董鄂,便叫董妃吧。”皇太後懶洋洋道。

蘇茉兒一聽這話,哪還不明白自家主子壓根沒有給董鄂氏起封號的心思,就連這董妃也隻是糊弄人的,她心裡歎了口氣,為了不將董鄂氏推向彆方,還是彆說封號的事了,就隻說封妃,儘管這董鄂妃聽起來就像是沒有正經冊封的妃子,但妃位就是妃位,太後娘娘宅心仁厚,董鄂氏彆給臉不要臉。

“記得從哀家私庫裡拿出那張琴床賞給董鄂氏,哀家聽聞她喜愛漢人的東西,那琴便賞了她吧。”

蘇茉兒心裡一驚,太後娘娘所說正是私庫裡具備九德的琴,是世間最好的琴之一,九德是形容同時具備‘奇、透、潤、靜、圓、勻、清、芳’這九大特點的琴音,是擅琴藝者畢生都在追求的知音玉琴。

這琴給了董鄂氏,便有些糟蹋了,她並沒有聽說過董鄂氏擅琴。

蘇茉兒心裡歎道,到底是主子珍藏許久的珍品,但還是那句話,不撒漁網打不到魚。

“還不快去。”皇太後瞥了她一眼。

“是。”蘇茉兒點頭,匆匆退下了。

人走之後,懸著的心重重落下,皇太後撚起一串佛珠,一如既往嘴裡念著經文,仔細一聽,還是《般若心經》。

“般若,智慧也。波羅蜜,到彼岸也……”

此舉,並非是心定了,恰恰相反,是她心亂了,才盼著從佛經中尋求一絲安定。

……

葉湘雅從正廳出來,落眼便是董鄂氏歡欣鼓舞跟皇太後派來的奴才交談模樣,據她所知,蘇茉兒前不久才剛過來跟董鄂氏說妃位待遇吧,這又來一趟,看董鄂氏比之前更歡喜,應該是有更多的好處到手了。

或者說,皇太後對董鄂氏許下承諾,所謂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經曆過蒙古妃子齊齊假孕一事,皇太後現在應該對科爾沁的血脈不抱希望了吧,所以她現在是想跟額娘爭孩子?

葉湘雅默不作聲看著這一幕,小孩子的身影是最不引人注目的,她早已將身邊人譴退,因此董鄂氏在歡歡喜喜送走蘇茉兒後,轉頭看到她時,臉色頓時僵了。

如今董鄂氏早就不是當年剛進宮的新人了,宮中是貓是狗都能算計人一把,一個本就聰慧的孩子也能不動聲色將她玩弄於股掌,她不會小瞧皇貴妃的孩子,她立即調整臉色,溫聲細語,“小格格怎麼過來了。”

“想看弟弟了。”葉湘雅如實道。

“正好奴才準備好小格格最喜歡吃的糕點,小格格試試?”董鄂氏嘴角抽抽,不動聲色換了個話題,她可不願被時時刻刻盯著肚子裡的孩子,以往可以忍受是因為她身份低微,是福晉身份,為宮中地位最低微的妃子之一,可皇太後都願意將她封為妃位了,她地位與以往大不相同。

若是皇貴妃始終沒有誕下子嗣,那她的孩子便是宮中最高位妃子所出之子,換句話說,是有資格繼承皇上皇位的‘第一子’,她退路比以往多了。

皇太後這人還得攀附一陣子,董鄂氏思忖,單是看在她輕而易舉給出的妃位,就不能舍去皇太後,而皇貴妃這邊隻想要她孩子。

她給孩子皇貴妃,遠離孩子,隻跟在皇太後身邊,便是兩邊都不得罪了,要是皇貴妃問起,便主動說自己隻是在皇太後那邊打探消息,她這顆心自始至終都向著皇貴妃。

太後之位和妃位相比,誰都知道自己要選什麼。

頓頓飽和一頓飽,她失心瘋了才會選一頓飽。

“好啊。”葉湘雅坐下來,將嘴兒填的鼓鼓滿滿,故作孩兒的童言無忌,“董鄂氏,你還要多久才生下小弟弟?我等了好久好久了。”

“還要大半年,小格格當時不是等了三皇子出生嗎?怎麼換做小弟弟就等不了了?”董鄂氏笑道,平心而論,小格格算是一個極好的姐姐,對待三皇子十分用心,時常陪玩陪睡,可以說,正是小格格的這份重視,三皇子在皇貴妃那兒才得了幾分重視,等她兒子出生後,她也想利用小格格這份重視,讓她兒子得到的好處更多。

三皇子隻是一個漢軍旗妃子的血脈,居長又如何。

葉湘雅漫不經心回道:“那不一樣的啊,四弟弟才是我真正的弟弟。”

董鄂氏眉眼一跳,收起臉上的笑意,試探道:“都是萬歲爺的孩子,小格格可彆這麼說。”

“我說的都是真的,”小格格似是著急為自己辯解,這個年齡段的孩子精明卻也坦誠,“額娘都說過了,四弟弟才是我真正的弟弟。”

不安感越發濃重,董鄂氏希望皇貴妃母女倆重視她兒子,可不代表她盼著她兒子未出生前,跟三皇子有了姐弟情的小格格說出這麼無情的話——這意味著,所謂親情也在小格格算計內。

“小格格為什麼這麼說。”

“那當然是——”話說半截,小格格突然捂住嘴,警惕地看了她一眼,“我要走了,董鄂氏你好好照顧弟弟。”

她一屁股溜下地,去找尋自己親愛的三弟弟。

董鄂氏摸著胸口,怔怔然,聰慧如她,早就想到了一種可能,如果皇貴妃將她孩子玉牒記在自己名下,隻有這種可能才會讓小格格說出那種話,玉牒是生母的唯一證明……

皇上必然已經成全了皇貴妃的心願,這結果比她想的糟糕無數倍,她可以遠離孩子,但不代表她要接受孩子拱手讓人的事實,皇貴妃這哪是讓她頓頓飽,這是連喂飽她的機會都不給了。

董鄂氏神色截然一變,如今她不能坐以待斃了,她的孩子既然同時受到皇貴妃和皇太後的看重,何不投靠皇太後,皇太後和皇上感情再不好,也是皇上生母,如果皇太後不再執著蒙古貴女生下科爾沁的血脈,打算將滿洲旗妃子血脈送上皇位,母子願望達成一致,生疏緩解,有皇太後在,她的孩子未必比不過皇貴妃抱養的子嗣。

種種顧忌讓她立即收拾好自己,前往慈寧宮。

葉湘雅百般無趣看著她離去,董鄂氏想額娘撫養子嗣,自己要了皇太後好處,當袖手旁觀之人,好等皇貴妃和皇太後鬥得你死我活後,將好處儘撿,但是額娘目的是想讓董鄂一族和皇太後這一脈相鬥,怎會真順從董鄂妃心思。

她得讓董鄂妃及董鄂一族跟皇太後好了後,再將他們推入深淵。

葉湘雅招了招手,一個名為吉祥,臉蛋圓鼓鼓的十三四歲女孩兒出現在她麵前,這是皇貴妃特地挑選的家世清白、為人機靈的小宮女,隻伺候她一人,是她培養的心腹。

但她看中她不是因為她家世清白,僅僅是一個理由,她隻做不問。

“你想辦法讓皇後知道,董鄂氏的孩子將會改玉牒,記在額娘名下。”

吉祥一驚,但很快反應過來,點頭,“格格還有彆的吩咐嗎?”

“去告知佟格格,皇貴妃即將有‘親子’了。”局勢越亂越好,反正亂不到她們母女這邊。

……

慈寧宮,皇太後估摸董鄂氏已經在門外等了一刻鐘,便擺了擺手,“讓她進來吧。”

“是。”蘇茉兒立即將董鄂氏領進正堂,董鄂氏恭敬低頭。

皇太後望著她肚子,不太得勁道:“總歸是哀家孫子,是哀家的嫡親血脈,你可願跟隨哀家?”

“奴才願意。”董鄂氏毫不猶豫道。

“哦?”董鄂氏答應得太快,皇太後心裡升起懷疑,“哀家聽說皇貴妃對你極好。”

“但皇貴妃想要讓孩子記在她名下,奴才不願意。”董鄂氏低頭,“哪怕她對奴才再好,奴才也忍不了孩子今後不認生母。”

“原是這樣。”皇帝越發任性了,連這種事情都答應,混淆血脈乃宮中大恥。

皇太後勉強相信她的話,孩子是生母傍身法寶,董鄂氏不會在這種事情上說謊,而且皇貴妃的動靜本就說明了董鄂氏這胎不簡單,“你可願搬到哀家宮裡?”

再多借口都比不上實際上的行動,讓皇太後放心,隻有董鄂氏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

董鄂氏心中所想,借用這胎跟兒子和好,也是皇太後的心願,事已至此,她不能跟兒子鬨得更僵了,兒子隻願讓滿洲妃子血脈上位,她可以成全他心願。

皇太後退而求其次,將希望放在曾孫上,她親手撫養大的孫子必能和科爾沁貴女誕下血脈,往後,她就看她曾孫子繼承皇位了。

曲線救國也不失為一個好法子。

“奴才願意。”董鄂氏隻猶豫片刻,便同意了。

此刻,她早就忘了她這胎被皇貴妃庇護的日子,也忘了董鄂福晉腹中子嗣是誰下手的猜疑。

而皇貴妃在得知董鄂氏擅作主張入住慈寧宮,當晚掀了桌子,讓宮中人看了笑話,也徹底讓董鄂妃安心,她腹中子嗣果然是個寶,她已經迫不及待等孩子出生了,到時候,哪怕是皇貴妃也不能跟她相爭了吧。

皇貴妃和皇太後兩人對她子嗣的在乎,早就讓董鄂氏忘了自己在宮裡根基不穩的事實。

她娘親嫂嫂及董鄂巴度妻女也果斷換了人討好,但事實是,在皇貴妃掀桌的當晚,葉湘雅拍了拍胸膛,“額娘,咱們去哪兒用膳?”

皇貴妃看著桌麵一片淩亂,不好意思咳了一聲,“你先前說過想吃燒烤,那咱們就在院子裡吃燒烤吧,正好董鄂氏不在這,不會影響到她胎兒。”

“好!”葉湘雅眼睛一亮,親自跑到小廚房將炙爐生拉硬拽拖出來,皇貴妃也挽了袖子,興衝衝道:“額娘親自給你烤!”

……

長春宮裡傳來陣陣燒烤香味,煙塵氣濃濃,皇貴妃頭次上手烤東西,並不十分熟練,將肉烤得半生不熟或是烤糊一大片,但葉湘雅嘴上說著不介意,反手就吃了一串千金菜。

皇貴妃笑道:“你這孩子,還說不介意,還不是不想吃額娘烤的。”

葉湘雅眨了眨眼睛,“那額娘吃吃女兒烤的。”她遞過去一串韭菜,這東西補腎壯陽,烤起來分外香,就是可惜沒有搭配韭菜的香料和飲料。

將韭菜遞過去後,她像是想起什麼,往院子裡開辟的菜園子跑去,撥開礙眼的菜葉子,往後一看,小蔥密密實實長在地上,她隨意摘下幾株,這東西好長,每一條蔥都折成兩半垂在地上,似雜草叢生,因身上辣味,基本上沒啥昆蟲啃食,因此很容易就一簇一簇擠在一起了。

“額娘,加上這個。”葉湘雅擺弄似的將小蔥遞過去,皇貴妃拿起來聞了幾下,有些稀奇,但還是聽女兒的將小蔥綁在肉上麵。

這地方常吃的是大蔥,皇貴妃看見小蔥難免不太習慣,不過好歹是女兒心意,等肉烤好後,她吃上一口,“嗯,好吃。”小蔥口感清香,雖說沒有大蔥厚實,也算難得的滋味。

“好吃就好。”葉湘雅也學著她那副模樣,眯著眼吃起烤肉,母女倆和樂融融,等吃飽喝足後,兩人也沒忘了乾清宮的皇帝,送過去一些烤串。

而長春宮裡的妃子大多沒有吃過這麼生猛的吃法,葉湘雅還挺怕她們吃了拉肚子,便問過她們後,有願意吃的就送過去,但董鄂福晉那邊是沒有送去的,畢竟有個皇子在,吃烤串很容易影響到小皇子,便不了了之。

解決完這一頓後,夜晚降臨,偏院裡燭火通明,董鄂福晉將兒子哄睡之後淡淡看著兒子睡顏,沉思,無外乎是今日長春宮的變動。

據奴才所說,皇貴妃大發雷霆,隻是為了哄女兒才壓下火氣歡歡喜喜烤肉,但大概是同為母親的敏銳,她總有一種皇貴妃不是裝出來的高興,而是真高興,可到手的鴨子飛了,換誰都得生氣。

她估摸不透皇貴妃是真生氣還是假生氣,但轉頭一想,她一個失寵的妃子有什麼資格猜疑皇貴妃,過好自己的日子才是真。

宮女吹滅燭火,董鄂福晉抱著兒子靜靜躺下,又是一夜。

翌日,皇太後旨意下達,董鄂氏得封董鄂妃,成了宮裡第四個妃位(第一個是賢妃,第二個是靜妃,第三個是剛進京時被聘為妃的皇後),已經勝過絕大部分蒙古貴女,但皇上並非好惹,為了給愛妃撐氣,轉頭就將皇後宮權給了皇貴妃,還讓養女享和碩公主待遇。

皇帝心裡有一把算盤,本來以為董鄂妃能信,結果還不如二皇子的生母,如此一來,他又得轉移目標,讓其他滿洲妃子有孕了,隻是他後宮大部分是蒙古妃子,少數幾個滿洲大姓妃子鈕祜祿氏和那拉氏又隻是占了大姓,實則出身不顯,剩下的烏雅氏、烏蘇氏等為包衣出身,更不顯了。

順治帝因出身才登上皇位,他本人挺在乎出身的,想讓繼承者子憑母貴,便在幾個滿姓妃子綠牌子上來回打轉,忍不住露出微妙的目光,最終捏了下鼻梁,想著隨意拿起一個牌子吧,他總得要繼承人的,最好是多幾個懷上身孕,到時候都養在愛妃膝下,將來看哪個合適就改玉牒,像是董鄂妃這般不識好歹的妃子,不會再有第二個了。

讓皇帝在一個滿洲妃子有孕時便定下其腹中子嗣的繼承權,本就是件荒誕事,那人不是極為寵愛的妃子,談何讓他偏心,但誰叫愛妃心疼他跟皇額娘鬥,他也不舍得讓愛妃老無所依,便將董鄂妃腹中不知是兒是女的子嗣認定為繼承人。

但事實證明,這種事還是少做為好,畢竟也不知道被他視作繼承人生母的那人是人是鬼。

想起昨日愛妃頭次掀桌子發火,福臨的心便一抽一抽地發疼,董鄂氏真以為自己是因為懷上子嗣才顯尊貴,可沒有愛妃,這輩子也輪不到董鄂氏腹中子嗣為皇位繼承人。

還有皇額娘,便讓她擅作主張吧,畢竟她一輩子最驕傲的事就是操控他的一舉一動,恨不得他永遠是兒皇帝。

順治將兩人牌子並攏,淡淡道:“就她們了。”這話大概隻有皇帝才坦然說出口,但是宮中少皇子,隻要皇帝正常寵幸宮妃,妃子們還巴不得皇帝多來幾次,夜裡跟姐妹們共同伺候皇上算什麼。

她們進宮是為了得寵有孕的,得寵不行,但懷孕總行吧,孩子一生下來便是自己的骨血,比皇上可靠太多了。

“是,萬歲爺。”太監應聲,又道:“董鄂妃送來湯膳,是豬脊骨紅棗蓮子湯,聽說您尚未用膳,此湯膳可空腹食用,不會傷了萬歲爺龍體。”

福臨早就低頭看起奏折,“拿下去倒了,以後董鄂氏送來的東西,都給朕倒了。”

“是,萬歲爺。”太監點頭,退下後半點不可惜將湯都倒掉了,剩下的骨頭和肉拿去給小貓小狗啃了,便不算浪費。

隻可惜奉命而來的宮人以為皇帝喝了湯膳,歡欣鼓舞回去給主子稟告消息,董鄂妃鬆下一顆心,她還以為皇上怪她了,她隻是想爭一個孩子生母名分,有何錯,她本來就是孩子生母啊。

但董鄂妃永遠都不知道,她此舉已經將自己的太後之位越推越遠了,哪怕皇太子會改玉牒,但生母是誰永遠都無法改變,她仍可以靠子嗣享受太後待遇,母家也是實際上的皇帝母家,隻是禮法上沒有正當名分,但她這麼一動,在皇帝心裡,便永遠離那個位置遠遠的了。

皇貴妃心裡有兩步棋可走,一是順著皇帝所言改皇子玉牒讓自己成為太後,從而庇護女兒,二是扶持三皇子上位,讓女兒成為皇後,以她皇帝養母的名分,在宮裡照樣能將女兒庇護得妥妥當當,不管走哪步棋,她們母女倆都不會輸,除非皇帝比原來更早死。

說起這個,皇貴妃想起天花一事,並不打算讓玄燁提早患上天花,萬一她變動一點,玄燁就錯失良機了,這不是她想要的,而她女兒得提前種了牛痘才好,到時候就當作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陪在玄燁身邊,這情分,怕是以身相許都差遠了。

皇貴妃思及後世,打算讓郭絡羅氏一族的人將牛痘之事告知皇上,好歹能換一個好官當當,郭絡羅氏一族該發聲了,不然所有人想到她,總會想起董鄂一族,隻覺得郭絡羅氏小家小戶,她是借助董鄂一族的勢力上位的——

她隻是所嫁非人,又不是生是董鄂氏的人,死是董鄂氏的鬼,真當郭絡羅氏沒人嗎。

在董鄂妃胎兒滿九個月時,皇貴妃又借口讓女兒出宮見外祖母外祖父,讓女兒順利度過天花難關,待女兒瘦了一圈回來時,她險些流淚,皇帝十分不滿,“怎麼這麼瘦了,果然還是宮裡風水養人。”

他捏了養女腮幫子一把,葉湘雅沒躲過,隻得受了這一手,鬱悶得腮幫子都鼓起了,玄燁爬到她身旁,不滿地打了皇阿瑪大腿一巴掌。

福臨感覺不出兒子打了他,他還以為兒子在跟他玩,忍不住笑著將兒子抱起,“玄燁白胖許多,宮裡風水養人!”

他再次自豪強調這點,兒子女兒愛妃都被他養得極好,這是一個男人應該自豪的事。

皇貴妃忍俊不禁,“萬歲爺,您可看到玄燁在生氣?”

“生氣了?”原諒皇帝是真沒發現這點,他又仔細端詳兒子麵容,鼓起來的腮幫子,肉肉的小手不斷掙紮,小腦袋使勁偏向女兒那邊,福臨反應過來,“是想被姐姐抱?”

他將兒子遞過去,看著兒子一落懷便不吵不鬨了,真稀奇,“她們姐弟倆感情真好。”

皇貴妃嗤笑一聲,“萬歲爺,妾身有一願,若是今後他們倆感情實在好,在一起也無妨。”

皇貴妃不擔心皇帝顧忌,三皇子說到底隻是漢軍旗妃子血脈,在後宮並不能子憑母貴,將來能當王爺就算三生有幸了,而女兒被皇家養大,遲早是在宗室中考慮婚嫁人選,沒有被皇帝視作繼承人的皇子都能當作宗室看待。

她能開口提,也有皇帝想將繼承人記在她名下的決心,皇帝給了她足夠信心,她提一口好給皇帝留下印象。

“這……”不好吧。

皇帝是真心將養女當成親女兒撫養的,讓他接受養女和兒子在一起,挺艱難的,而且他看著養女抱兒子時站不穩,為兒子捏把汗,小小年紀就這麼重,被媳婦看見自己最狼狽的模樣,這真的好嗎,會不會掛不住臉。

況且養子生母出身低微,不在他給女兒考慮的夫婿人選內。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