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爺真真疼姑娘,姑娘長於錦繡,金奴玉婢嬌養萬分,侯爺卻還覺得姑娘委屈,真真是親生父母也不過如此了。”
李公公連忙恭維。
趙遲暄揉南敘的動作微微一頓,蘊著淺笑的桃花眼瞬間眯了起來,“再生父母”
征戰沙場的人自帶嗜血煞氣,平時斂著不顯,可若那雙眼睛危險眯起,李公公不免嚇了一跳。
怪事,他的話明明沒有說錯。
南敘自幼沒了父母,是趙遲暄把她養大,給了她安身立命的家,這等恩情,不是再生父母又是什麼
可對上趙遲暄的那雙眼睛,李公公的聲音不由得越來越低,直至低到叫人聽不見,“是啊,再……再生父母。”
趙遲暄眸色無端幽深。
他的手從南敘發間收回,微曲著擱在石桌上,看著南敘的眼笑問,“阿敘心裡也是這般想的?”
無人注意的角落,他的手指已撚在一起。————那是習武之人在緊張時才會有的極細微動作。
但謝明瑜卻注意到了。
他瞧著趙遲暄不自然的手,眉間鬱氣散了大半,石桌上的茶水早已放涼,可他還是滿飲杯中殘茶,隱隱期待著南敘後麵的話。
——對於趙遲暄來講,那些看似親厚的話卻是誅心之語。
南敘並沒有注意到趙遲暄的小動作,趙遲暄問話,她便準備回答,然而就在這時,謝明瑜飲茶的動作卻讓她意外,畢竟是自己深愛過的男人,她知道他的動作代表著什麼,幸災樂禍,又或者,落井下石。
可,他有什麼值得幸災樂禍的?
難不成是因為承認舅舅的確是她的再生父母是另一種形式的陰陽怪氣舅舅年齡大?這是什麼狗屁邏輯!
舅舅隻大她八/九歲,如今不過二十六歲,對於男人來講正是風華正茂建功立業的好年紀,哪裡就值得謝明瑜陰陽怪氣了
謝明瑜倒是年輕,今年二十有一,可這有甚誇讚的?
舅舅似他這麼大的時候,已經能殺得戎狄望風而降了,他呢?做了聖人的棋子才得以升官,如何能與舅舅相較
南敘心裡瞧不上謝明瑜的行徑,原本要說的話在肚子裡打了轉,再開口已換了一番說辭,“舅舅待我自然是極親厚的,對我來講,舅舅是我的天,可再生父母,卻是談不上。”
“舅舅這般年輕,如何擔得起父母這般厚重的稱呼”
“在我心裡,舅舅隻是一個比我大上幾歲的同齡人罷了。”南敘冷眼瞧著謝明瑜,故意把字咬得格外重。
謝明瑜變了臉色。
趙遲暄曲起的手指瞬間張開。
謝明瑜的臉色落在南敘眼裡,南敘更加確定自己心裡的想法。
哼,謝明瑜果然在譏諷舅舅年齡大。
還好,她反應足夠快,不曾讓他得逞,若不然,她事後反應過來心裡能傴死。
三人的反應讓李公看得一頭霧水,但不管怎樣,拍馬屁是沒錯的,“闕陽侯自然是年輕的,少年成名,威震海內,雖是敘姑娘的舅舅,可卻極為年輕,若不說侯爺的身份,隻與敘姑娘結伴同行,旁人見了隻怕會覺得侯爺是姑娘的兄長。”
“咳咳”
謝明瑜劇烈咳嗽起來。——噎的。
南敘頓時心情大好。
趙遲暄掃了一眼謝明瑜,笑了,“本候當真這般年輕?”
這話不像是趙遲暄能問出來的,南敘有些意外。
“那當然了。”
怕趙遲暄記掛他之前的敲打試探,趙遲暄稍有好臉色,李公公便順竿往上爬,“侯爺豐神俊朗,淵淳嶽峙,怎當不起敘姑娘的兄長”
”侯爺莫嫌咱家造次,侯爺去歲攜敘姑娘進宮朝賀時,真具是從畫裡走出來的人。”吉祥話說慣了,李公公有些嘴瓢,”金童玉女似的,任誰見了都要讚上一句好一對璧人。”
“咳咳”
這次是南敘被嗆到,她一邊咳嗽著,一邊罵李公公信口雌黃,“李公公,你瞎說什麼呢?”
”我跟舅舅怎麼可能是一對璧人”
然而下一個瞬間,她卻看到往日甚少說笑的趙遲暄此時嘴角噙著淡淡笑意,桃花眼沒了冷色,便變得波光瀲灩,映著垂垂而墜夕陽,那雙眼睛正瞧著她。
沒由來的,南敘心裡打了個突。
這感覺,好生熟悉。
————如被獵手盯上的獸,她根本無處可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