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敘雙手捧著茶盞,聲音弱弱說著話,“我是替舅舅不平,舅舅忠心可昭日月,卻落得連將士冬衣都要瞧旁人臉色地步————”
“錯了。”
趙遲暄的聲音在南敘頭頂響起。
“什麼”
思緒被打斷,南敘下意識出聲。
一隻手落在南敘發間。
緊接著,是熟悉的動作,趙遲暄似乎很喜歡她頭發的柔軟,掌心在她頭頂輕揉著,恰巧她出門時做家常打扮,並未梳高鬢,鬢間的珠釵也不多,少了繁瑣的發髻與珠釵,倒是便宜了趙遲暄,他的手肆意在她發間遊走,像是撫弄某種皮毛光滑的小動物似的。
被人這樣揉捏著,南敘有些招架不住,心裡的忐忑不安隨著趙遲暄的動作消失得無影無蹤。——趙遲暄還是那個趙遲暄,無論她做了什麼,都把她當成小孩子來寵的趙遲暄。
小孩子嘛,偶爾做三兩件錯事也是情有可原。
南敘再無心理負擔。
隻是趙遲暄的撫弄讓她有些無奈,感覺自己在趙遲暄手裡像極了某種小動物,任由他撫弄揉捏,她便抬了手,去製止趙遲暄的動作,“舅舅。”
“你把我的發髻弄亂了。”
趙遲暄的手就在她頭頂,她伸手一抬,便碰到了他手指,她便攥著趙遲暄的手指,把他的手從自己頭上拽下來,發髻逃過一劫,幾縷鬆散的發垂在她臉側,她隨手撩起碎發,抬頭問趙遲暄,“你方才說什麼錯了”
“我哪裡說錯了”
趙遲暄眸色深了一分。
南敘歪了下頭。
————她到底哪句話說錯了
趙遲暄錯開視線。
“將士所需冬衣已備齊,不日便會送往北疆。”趙遲暄道。
南敘頷首,心裡鬆了一口氣,“哦,這樣啊。”
原來是這件事。
”看來的確是我說錯了,咱們的聖人還是體恤北疆將士的。”南敘鬆開趙遲暄的手,陰陽怪氣得很。
體恤個鬼
若是真的體恤,怎會一而再再而三拖北疆將士的冬衣?
若不是趙遲暄向他施壓,他根本不會給足冬衣,什麼戍衛邊疆的將士,什麼忠心耿耿的將軍,在上位者看來都是可以隨意抹去的棋子。
南敘心裡很是很不屑。
然而她的聲音剛落,便見那隻手沒了她的牽製變得肆無忌憚,手一伸,便拿起了桌上的茶盞,而後一抬,送到自己嘴邊。
“舅舅——”南敘微微睜大眼。
手的主人飲了一口茶,此時正在往嘴裡送茶,聽到南敘的話,他的動作止住了,茶盞停在嘴邊,眼睛瞥向南敘。
臨近傍晚,夕陽拖著殘紅,撩起茶室的竹簾慢慢渡了進來。
淺淺的紅落在男人側臉,無聲柔和著他的五官,眉眼間的淩厲被抹去,眼瞼下染著朦朧的紅,而那抹紅此時正在瞧南敘,映著眸光莫名有種波光瀲灩攪弄人心的曖昧。
尤其是,他送到嘴邊的那盞茶是南敘的茶。——他與南敘,同飲了一盞茶。
南敘的臉燒了起來。
趙遲暄怎能喝她的茶呢那可是她喝過的殘茶
嬌俏少女呆在原地,趙遲暄手指捏著茶盞,又往嘴裡送了一口茶,漫不經心問,“怎麼?”
南敘陡然回神。
“沒,沒什麼。”南敘慌不擇路移開視線。
大概是男人素來粗心從來意識不到這一點
必然是的。
似謝明瑜那般避嫌從不用她器具的人,全天下再尋不到第二個。
再說了,趙遲暄是征戰沙場的武將,領兵在外時,一壺水分著喝是常有的事情,她若為這件事多心,那才是自尋煩惱。
南敘不再糾結茶水的事情,笑眯眯向趙遲暄道,“恭喜舅舅,將士們有了冬衣,這個冬季便好過了。”
趙遲暄嘴角抿成一條線。
“舅舅難道不高興”
察覺到他情緒的異樣,南敘有些疑惑。
趙遲暄放下茶盞。
“高興。”
趙遲暄垂眸看著南敘。
趙遲暄身材高大,無論往哪一站,都是壓迫性十足的,如今他沒有坐在南敘麵前,而是站在南敘身側,居高臨下看著南敘時,身為武將的威壓淩厲便撲麵而來,南敘不喜歡這種感覺,想拉著他的手讓他坐下,可他卻沒有坐下,而是反手一扣,攥住了南敘的手腕。
手腕被扣住,南敘蹙了下眉,“舅舅”
回答她的是趙遲暄低沉的聲音,“阿敘沒有其他與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