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敘攥著繃帶抬頭,聲音一下子啞了,“是誰,是誰要殺你?”
有那麼一瞬間,她敢為趙遲暄弑君。
隻要趙遲暄說出那個人的名字,她上刀山下火海也要置那人於死地。
儘管她隻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
可女人殺人,未必要用刀。
溫柔刀,刀刀割人性命,古往今來,多少英雄好漢死在溫柔鄉?
而今的那一位跟英雄好漢沒甚關係,可在好顏色的事情上,卻不承多讓。
趙遲暄眉頭微動。
他垂眸瞧著南敘微紅眼角,聽著南敘喚的那一聲甜膩微顫的舅舅,喉結不由得滾了一下。
委實低劣。
他唾棄自己。
可偏偏,這樣惡劣又陰險狡詐的自己叫他享受得緊。
“想殺我之人多不勝數,我怎會知曉”
他不甚在意說著話,眼睛卻瞧著南敘,看她的眼睛紅紅的,像是兔子模樣,他垂了下眼,心思更惡劣了。
傷口處又泛出血色,他拿了帕子去擦拭,但傷口在腰側,他並不順手,帕子剛碰到傷口處,便被南敘奪去。
“你是庇佑萬民的闕陽侯,誰敢要你死”
少女已紅了眼,說話帶著小顫音,“我來,我來給你換藥。”
南敘的動作很輕。
帕子在她手上,像是有了主心骨,隻掃過血珠,卻不曾碰到血肉,縱是行醫數十年的老太醫,也挑不出半點毛病。
似這般輕柔的動作,趙遲暄本不該疼,可偏偏,南敘的情緒是激動的,她的呼吸很急促,大團的熱氣順著她的呼出盈在趙遲暄的腰間,很癢,也很致命。
趙遲暄閉了閉眼。——果然缺德是會遭報應的。
趙遲暄的氣息重了些。
南敘一下子緊張起來,她連忙停下手裡的動作,抬頭問趙遲暄,“舅舅,很疼嗎?”
“不疼。”
趙遲暄閉眼,抬手揉著眉心。
他倒希望疼,這樣能分心。
可南敘的動作極小心,他隻感覺到她綿軟的氣息灑在自己腰間,酥麻麻的,挑戰著他身為男人最原始的衝動。
“你又哄我。”
南敘不信,“肯定很疼。”
從她的角度看,看到的是趙遲暄克製的舉止,似是怕她擔心,他連呼吸都在調整,這種反應下,怎麼可能不疼
南敘恨死傷了趙遲暄的人。
“你忍一下,我很快就好了。”南敘道。
趙遲暄長長歎氣,“好。”
南敘便繼續給趙遲暄清理傷口。
每一個動作都很輕,每一個動作都十足耐心,怕趙遲暄會疼,她還對著傷口輕輕呼了呼,就像小時候,她跌倒了哭鬨趙遲暄便把她抱起來,對著她擦破皮的手背呼呼,呼上三兩下,痛痛便能飛走了。
“呼~~”
南敘有樣學樣,對著趙遲暄的傷口輕呼著。
趙遲暄身體一僵。
是傷口又在疼麼必然是的。
這般可怕的傷口,哪怕敷上靈丹妙藥,可該疼還是會疼的。
南敘蹙了下眉,動作更輕了,而呼氣的動作,也隨之重了起來。————越是疼,越是需要呼呼的。
可讓南敘萬萬不曾想到的是,她那縱橫疆場數十年的好舅舅竟是一個嬌氣鬼,她對著趙遲暄的腰間呼氣,氣息重一下,趙遲暄的身體便僵一下,像是怕極了疼,他躲避著她的呼氣。
南敘便有些急,“舅舅,你的傷要處理乾淨才能上藥。”
”……不必。”
趙遲暄呼吸一緊,聲音莫名啞了。
這顯然是一種折磨,無法言說的酷刑,偏始作俑者青澀懵懂,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趙遲暄深吸一口氣,緩緩調整著氣息,他自詡習武之人自控力強,可下一刻,當南敘溫熱呼吸再次落在自己腰間時,他心口一窒,身體陡然一顫。
“舅舅,你怕疼?”
他的動作落在南敘眼底,南敘疑惑問了一句。
趙遲暄被噎得一窒。
當然不怕。可,怕癢。——更怕她。
趙遲暄閉眼深呼吸。
他顯然不願繼續這種酷刑,手一探,便落在南敘肩膀,兩指一捏,便將半蹲著的南敘提了起來,南敘身後是軟塌,他把南敘放在軟塌上,而後單手纏著繃帶,迅速將自己傷勢包裹起來。
南敘仍保持著方才給趙遲暄擦拭傷口的動作,帕子仍在手裡攥著,可看著趙遲暄一氣嗬成的動作,她的眉頭一點一點蹙了起來。
————她記得方才趙遲暄擦拭傷口時,動作是笨手笨腳的?
南敘一頭霧水。
但更讓她摸不著頭腦的,還在後麵——
趙遲暄以極快的速度整理好傷口,衣襟放下,兩隻胳膊一撐,圓領袍便穿在了身上,桌邊是小丫鬟們一早奉的茶,擱了許久,早已冰涼,正常情況下的趙遲暄頗為講究,甚少喝殘茶,可今日的趙遲暄顯然不正常,他穿好圓領袍,單手係了扣子,而後手一伸,便捏住桌上茶盞,抬手一遞,便儘數喂進自己嘴裡。
趙遲暄將殘茶一飲而儘。
指縫與茶盞的空隙間,他瞧見南敘正一頭霧水看著他,四目相對,他動作微微一頓,手裡的茶盞放下了。
周圍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不知道過了多久,南敘看了又看麵前的趙遲暄,慢慢吐出一句話,“舅舅,你很渴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