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來她在秦以忱麵前總是習慣性地遷思回慮,生怕自己哪一句話講得不夠合適得體,就此在那人麵前失了禮數,故而時刻緊繃,很少會有如此放鬆的時候;
二來秦以忱對此本也不甚熱衷,倘若二人之間的話題是武學亦或辦案,他或許還能一搭一語地同她聊上幾句,至於烹調詩史雜談這類她感興趣的東西,他一向都是興致缺缺。
久而久之地倒也成了習慣,隻要秦以忱不開口問,她便也絕對不會開口講。
……
“為何要將研磨碎的核桃用細布包好後再行撞榨?細布不會將油吸納掉嗎?”
不知不覺間二人已經走出巷道,鐘席訣抬起手臂讓她扶著上車,於撩簾的間隙裡插空問了她一句。
“的確會浪費掉一些,尋常食用沒有必要做到這種地步,然製點心講究細膩,其中不宜摻雜任何殘渣,故而也隻能舍小取大了。”
封清桐踏上腳凳,反手固定住垂落的車簾,“我還嘗試使用了不同的布巾,隻有細布的效果是最好的。”
鐘席訣‘哦’了一聲,受教一般地點了點頭。
他將封清桐攤在車轅上的裙角拾進車內,自己隨後也撩袍上車,
“聽姐姐的描述,歸根結底還是撞榨時的細度不夠,府裡的那架撞榨器物過於笨重,改日我自己給姐姐做一台,輕一些再小一些,讓姐姐擱在小廚房裡用。”
他說著說著就笑了起來,
“姐姐先前不是還同我抱怨過呢?說你每每磨榨過一次油,肩臂總會酸疼個好幾日,上次磨芝麻碎……”
他突然頓住,芝麻碎是封清桐特意研磨來為秦以忱做綠豆糕的,而那一次的經曆之於封大小姐而言,著實稱不上什麼好的回憶。
想到這裡,鐘席訣眼睛一眨,飛快轉了話頭,
“姐姐今日見過阿嬋了嗎?那丫頭一大早就出了府,神神秘秘的,也不知做什麼去了。”
封清桐對於他倏然的改口倒是沒什麼特彆的反應,她‘啊’了一聲,“阿嬋一大早就出府了?昨日她倒是遣青芝來遞了話,隻道今日午膳後會去府上尋我,給我帶十方街的酥心糖。”
藍頂棚的馬車恰在此時駛過正陽街口,封清桐撩起車簾向外看了一眼,“話說回來,咱們現下的位置距離十方街倒是不遠。”
鐘席訣低頭笑笑,從善如流道:“那我們就去尋尋她?十方街上左不過七八間鋪子,指不定就遇上她了呢。”
二人遂又囑咐把式調轉方向,徑直駛向了十方街。
……
甫一拐進街角,左起第三個檔口旁便已顯出個熟悉的身影,鐘星嬋穿了一身灰撲撲的袍子,手上還捏著個同色的圓頂氈帽,神色鬱鬱,腦袋微偏,也不知在和身後的青芝說些什麼。
她這幅打扮著實有些怪異,鐘席訣眯了眯眼,若有所思地瞧向了檔口的後方。
封清桐倒是沒想太多,她微探出頭,朝著鐘星嬋的方向揚聲喊了一句,
“阿嬋!”
鐘星嬋本能循著聲音的來源揚眸望過去,待看清來人之後,整個人先是一怔,隨即又若無其事地笑了起來。
“桐桐,你怎麼會和鐘小訣到這裡來?”
她彎起眼睛,一麵朝著馬車停靠的方向小跑過去,一麵看準時機,無比自然地將氈帽扔到了路邊的竹簍裡。
待到登上馬車後,又主動從青芝手裡取來酥心糖,笑盈盈地遞給了封清桐。
“給你,吃糖。”
馬車複又行進,鐘三小姐將另一方油紙小包托於掌心展開,拈起其中一粒酥糖送入自己口中,繼而又偏過身子,將剩下的酥糖呈給鐘席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