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麼好哭的?”
“這樣的表兄,才不值得我為他流淚。”
傅書新遞手帕的動作僵在空中。
“不過,你這方帕子好看。”
如孩童被新奇的玩具所吸引,華幼安的目光落在傅書新手裡的帕子上,那是很素淨的棉帕,半點裝飾也無,隻有粗糙的針線繡著傅書新的名字,她接過帕子拿在手裡,抬頭問傅書新,“這個帕子可以送我嗎?”
傅書新:“......”
少女的情緒轉變太快,傅書新有些不知如何應對,他看了又看麵前被他再普通不過的帕子所吸引的華幼安,忍不住懷疑方才傷心落淚的少女是自己的一場幻覺,他想了又想,忍不住問出自己的疑惑,“縣君不傷心了?”
“傷心如何?不傷心又如何?”
華幼安道:“他既不想見我,我傷心也是無用。”
這話說得豁達得很,絲毫沒有剛才的委屈傷懷,可傅書新聽著卻彆扭極了——不該是這樣的。
極致不甘後怎會是風輕雲淡?
在華幼安喚出那聲表兄時,他清楚感覺到她病入骨髓的偏執。
那是一種近乎病態的偏執,勢在必得,不擇手段,而不是見不到人便把一切當做不曾發生一般。
她心裡到底在想什麼?
又或者說,她在算計什麼?
電石火光間,他心裡生出一個荒唐念頭——她愛她的表兄,但更愛的人是自己。
她會因為表兄跌入荒唐夢境,做儘一切荒誕事情,可若是她的感情得不到反饋,她頃刻間便會收回自己的熱情。
可一腔癡情得不到釋放,便是鬱結於心,未來一日不是逼瘋他人,便是逼瘋自己。
她真的愛表兄嗎?
愛的。
她深深愛著她幻想出來的表兄,而非名動天下的蘭陵蕭辭玄。
多麼可笑。
但卻是她能做出來的事情。
在她身上,無論發生多麼荒誕的事情都不顯得荒誕。
更確切地說,她本身就是一種荒誕。
她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
傅書新慢慢笑了起來。
“縣君,您若是心裡不痛快,我可以陪您喝兩杯。”
他垂眸看著少女盈盈眉眼,讀了數十年的聖賢書在他心間無聲而焚,“隻是我不勝酒力,怕是不能與您多飲。”
“飲酒?”
華幼安抬眉,眼底滿是稚嫩的歡喜,“好呀,我也想嘗嘗真源縣的鳴鹿酒。”
“傳聞那是老子飛升之前飲的酒,清香卻又甘醇,最是好喝不過了。”
傅書新溫和而笑,“再過幾日,便是收網之日,今夜權當我們的慶功宴。”
“除卻鳴鹿酒,縣君還想吃什麼?玩什麼?”
“真源縣有什麼好吃好玩的?”
華幼安收了帕子,眉眼溫柔。
——仿佛剛才失態狼狽的人不是自己一般。
“若看日出,當是城東白果樹下。”
傅書新娓娓道來,“沒有人知道那顆白果樹活了多少年,隻知道它是天與地的連接,若是得了機緣,便能在白果樹下看到神仙。”
“若是夜色出行,則夜遊渦河是首選。”
“兩岸清風,千樹梨花,河燈盞盞,美不勝收。”
“縣君,您是想去白果樹下看日出,還是想夜遊渦河?”
“唔,做什麼選擇題?”
“我當然是全部都要啦。”
“今夜與你夜遊渦河,明早便一起去白果樹下看日出。”
“傅書新,你不會覺得我貪心吧?”
親密交談的聲音傳到暗室,胳膊上綁著繃帶的陸滄藍手指緊握成拳,繃帶裡的傷口崩裂出血。
“你不過去看看?”
他深吸一口氣,扭頭去看身旁貴公子。
錦衣如畫的貴公子閉目而坐,折扇輕搖。
——端的是霽月風清而風輕又雲淡的歲月靜好。
陸滄藍眯起了眼。
“您可真能忍。”
陸滄藍冷笑出聲。
下一刻,他聽到男人清冷聲音緩緩響起——
“夜遊渦河?”
“的確是個好去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