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吐槽歸吐槽,彩禮這玩意兒真不是某個地方獨創的。越是貧窮的地方,體能柔弱又兼具生育能力的女性就越是被視為一種資源。一旦人的屬性下降,物的屬性上升,那麼“自由市場”對資源配置的作用就會開始運轉。一家出錢從另一家買一個女人回來作為提供性、生育和家庭勞務的工具,就會成為一種必然。
路諍感覺很為難,這種糾紛兩方各有各的理,他確實沒法插手。不過說到底,都是錢的問題,如果他是是霸道總裁就好了,從懷裡掏出一搭空白的支票本,然後帥氣地撕下一張,丟到腳下,淡淡說一句,填個數吧,人我帶走了。
可惜他不是。
這時,休息室的門被人推開,外麵傳來亂糟糟的聲音。半邊身體已經完全被血染紅的五號走了進來。他看起來滿臉的疲憊,但眼睛卻是亮的。
“你成功了?”高壯男孩迎了上去。
“成功了。”五號一手捂著自己受傷的胳膊,和他貼胸撞了一下:“他們說了,等所有比賽結束就立刻結算,今晚我就能拿到錢了。”他說著,伸手抹著眼角,聲音哽咽起來:“我媽媽有救了。”
聽到他的話,其他的男孩也振奮起來。
女孩忽然說:“好,我給你錢!你讓我參加下一場挑戰,贏來的錢足夠退還禮金,足額退還!”
“放屁!”貴虎冷笑著捏了捏她的胳膊:“你瞧你,上麵連份足兩的肉都沒有,還做夢想贏?你死了怎麼辦?讓我家回去問你那個賭狗爹要?那豈不是人財兩空?你聽著,今晚我絕不會讓你上台去,就算我死了,其他人也會看好你。”
四周的男孩都點了點頭,五號也表示他會盯緊。
東城區的男孩們很抱團,尤其在婚戀這塊,他們的利益是一致的。一旦付了彩禮錢,所有人都會為這種交易背書,誰試圖毀約,就會遭到整個底層社會的抵製。
城市的底層社會有這種現象隻能說是風氣不良,處於法律的灰色地帶,絕不能算是過分的。很多偏遠閉塞的山區,尤其是少數民族的村子,購買被拐賣的適齡婦女做老婆都形成傳統了。
以前甚至有剛出道的聯盟嫡係的女訓練家中了人販子的陷阱,被賣給村裡的老漢當媳婦。這種訓練家少說也是城市裡的中產階級,要她為鄉下的老漢生兒育女,大小姐當然不能接受,但她被剝奪了精靈球、通訊工具,還因為反抗被打斷了手腳,隻能乖乖就範。後來案發,搜查官出麵要人,結果一村人持械結成人牆,搜查官也沒辦法把人搶回來,最後隻能用高價贖買的方式解決。
女孩喊道:“就算我是你家的人,你也沒資格管我!付錢的是你哥!又不是你!”
“錢是家裡出的,不是貴龍!”貴虎瞳孔猛的一縮,好像是被這句話給刺痛了。
某些不好的記憶和情緒開始從他的心底浮現開來,他在心裡狂吼:憑什麼你們都認為這些全該是貴龍的?你們覺得貴龍哪裡都好,我哪裡哪裡都不行,為什麼你們那麼偏心?你們花錢給他娶媳婦,輪到我的時候就要來賭命?我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過今晚!
不!這不公平!
貴虎覺得自己心裡的火越燒越旺,他低吼了一聲:“這裡麵也有我的一份!”
他伸手剝去女孩的頭巾,藏在頭巾下麵的長頭發淌了出來,像是黑色的綢緞。他從上到下掃過她的身體,平心而論,那具身體的曲線因為長期的營養不良發育得像是一條陡峭的山坡,但他的目光還是變得奇怪起來。
“哼!你這騙婚的爛貨,今天我就提前收點利息好了!反正是兄弟兩個,進了門都一樣!”貴虎伸手要去解她衣領上的扣子。
其實他知道自己心底一直懷著某些不可告人的秘密。他對哥哥被悔婚的事一點也沒有外表上表現出來的那麼焦急,他甚至是一種暗喜,覺得一直被父母寄予厚望的哥哥和他一樣,在外人看來也沒什麼了不起。
他這麼上心的理由隻有一個,那就是期待女孩能把家裡為哥哥娶媳婦付的禮金退還回來,這樣他也能從裡麵分到一點。
不過如果錢實在要不回來的話,從彆的地方上找補也不是不行,畢竟他今晚說不定就會死在這裡。
“彆碰我!”女孩尖叫。
路諍從旁邊一把握住他的手腕,冷冷地說:“兄弟,你越界了。”
貴虎徹底被激怒了,他猛地把路諍推開。但殘存的理智讓他沒有為這褲襠裡的那點破事兒和另一個成年男子發生激烈衝突,而是回頭又扇了女孩一巴掌:“你這婊子養的騷狐狸,這麼快就勾搭上外人了是不是?我叫你勾搭外人,我叫你給我家難堪!”
女孩吐出一口唾沫啐了他一臉,用不甘的眼神掃了一圈,說道:“東城是一個糞坑,你們每一個都是在糞坑裡爬的蛆蟲。讓我一輩子在糞坑裡給你們這幫蛆做牛做馬,做夢!我寧願死,也不會和你們在一起!”
貴虎抹去臉上的口水,破口大罵道:“裝你媽呢?你他媽不過是個強奸犯生的,你那個強奸犯的爹日了你媽才生的你,你媽也是因為有了你才嫁給你爹的。你給我記住了!你他媽的身上流著強奸犯的血!我不過是照顧你的家風,你是不是對這種事還很期待啊?”
他作勢就要對女孩做更過分的事情,但就在此時,他感覺到脖子上一涼,有人把刀口按在了他的脖子上。冰涼的刀口按得很用力,已經嵌入了他的皮肉,有血流了出來。
貴虎側頭看去,看到一張麵無表情的臉,那張臉上一對沒有絲毫溫度的眼睛正在看他。他感覺自己的身體一下子像是被凍得僵住了,在某個瞬間,他有種奇怪的感覺,那對漆黑的眸子似乎聯通著地獄之門。
他雙腿一軟,差點跌倒。
“你乾什麼!”周圍的人圍了上來。
路諍激活幽魂之玉,幽靈係能量以他的身體為媒介被施放,如同一陣陰風掃過。
男孩們打了一個哆嗦,一股透徹心扉的寒意湧來,感覺站在自己麵前的不是一個人,而一座塵封千年的冰窖。他們全都不約而同地後退了一步,彆住女孩胳膊的那兩個男孩也情不自禁鬆開了手。
路諍把女孩拉到自己身後,臉上已經換了一個表情,他笑笑說:“和氣生財,和氣生財。”
男孩們摸著自己胳膊上的雞皮疙瘩,看向路諍的眼神全都變得驚疑不定。眼前這個普普通通的男孩忽然開始高深莫測起來。對他們來說,眼下最急迫的任務還是從接下來的挑戰裡幸存。他們不介意為貴虎家的事出力,但受傷流血,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他們同時看向貴虎。
貴虎自己也沒有上去和路諍扭打,他盯著路諍,很是忌憚:“你究竟是什麼人?”
路諍淡淡地說:“不是都說了麼,隻是個路見不平,看不慣偶遇的美少女受人欺淩的正義的美少年而已。”
“你在耍我麼!”貴虎臉上的表情陰晴不定。
路諍聳聳肩說:“第六場挑戰馬上要開始了,我猜這次他們會調高難度。我覺得你們與其內訌,不如冷靜下來好好準備。對了,六號是誰?”
貴虎剛想說話,這時,休息室的門被人推開,手臂上纏著花蛇紋身的工作人員站在門口說:“六號在哪,馬上跟我去領武器。”
“我是六號。”
一個清淡的女聲從路諍背後響起,他驚訝地回頭,居然發現說話的人居然就是那個沉默寡言的女孩。她說著,就要往門口走去。
“不行!”貴虎急忙踏前一步,張開雙臂攔住她:“你不能去!”
那個工作人員看到了六號的長發,臉色變化了一下:“你是個女的?”
他走了進來,目光從上到下把六號掃過一遍,點了點頭,嘖嘖稱奇:“真是個女人,沒想到這次居然有女人參與了……我們已經好久沒有遇到女性挑戰者了。”
“大哥,大哥!”貴虎急道:“她是我家的人了,我能代替她決定,她放棄下一場的挑戰!”
“滾開!”工作人員狠戾地罵了一句,用手按在試圖攔路的貴虎頭上,然後猛地一推,把他的腦袋在牆壁上重重的磕出一個響亮的砰聲。
那家夥身材高大,非常強壯,受到如此重擊,毫無準備的貴虎立時摔倒在地。周圍的人也不敢上前幫忙,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他蜷縮在地上。
工作人員轉頭看向六號,臉上已經完全換上了溫和的表情,再沒有剛才暴擊貴虎的狠戾,他和煦地笑著說:“彆擔心,是好事,你這種情況我要會上報的,女的參加挑戰,會有額外的獎金。你就在這等我,活動馬上要開始了,不要亂走動。”
他說著,推門走了出去,在離開前的一刻,他扭過頭來說:“還有,要是有誰阻撓你參加挑戰,場館會為你解決。這是個很好的機會,不要因為其他原因退出,知道嗎?”
六號鄭重地說:“我不會退出的。”
工作人員聽到她的回答,滿意地點了點頭,小跑著離開了。
她看向倒在地上呻吟的貴虎,輕聲說道:“聽著,我爹是個畜生,但我不是,我要乾乾淨淨地活著,我一定要離開東郊!我不做誰的女人,也不做誰的奴隸,我拿著錢,帶我媽媽一起離開,去過有尊嚴的生活……不然就讓我死掉。”
路諍默默聽完女孩的自白,想著觀眾台上那些男男女女,想著剛才那個紋身的男人臉上一閃而過的猙獰。
“喂,你叫什麼名字?”路諍對六號說。
六號臉上閃過一絲猶豫,不過她很快想起了路諍剛才為她解過圍,回答道:“美咲,內村美咲。”
“那麼美咲,”路諍從懷裡掏出自己的號碼牌:“你願意跟我交換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