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官艱難地點了一下頭。傲世神皇聞言,和兩名手下對看了一眼,三人眼中都露出驚喜。唯獨路諍心裡的不安越發強烈,他按了按胸口的幽魂之玉,越靠近那處供奉廳,這塊幽靈係道具上散發的波動就越強烈,像是一顆不斷跳動的心臟。
傲世風雨推開供奉廳的大門,一尊白色的神像默默矗立在大廳的中央。神像的前麵,一枚烏木匣子被供奉在矮腳的桌台上,白色的霧氣不斷從上麵湧出來,像是一台乾冰機。
“極品月之石!”三名火箭隊玩家的眼中都迸射出驚喜和貪婪。
唯獨路諍愣在原地,呆呆地望著那尊巨大的神像。
在看到神像的那一刻起,他終於明白白見神社、白見村,乃至白見村的村民身上發生的異變是怎麼來的了。
那尊神像通體白色,身材矮胖,四肢粗短,但那不是皮可西。
他隻是先入為主的認為月光之濯是一枚月之石,那麼贈予它的當然是皮可西。皮皮因為進化的原因,會本能地搜集月之石,而月見山附近的皮皮實在是太多了。皮皮和皮可西被稱為月見山的山神,那麼供奉在神社裡的當然也是它們,這實在是太符合直覺了。
但事實並不是這樣。
被供奉在白見神社,據傳贈予初代宮司一枚極品月之石,並且許諾將庇佑整個月見山一千年風調雨順,被稱為白色神明的存在,並不是皮可西。
而是耿鬼。
一隻異色的,白色耿鬼。
“住手!不要動那塊石頭!”路諍大吼。
但他的提醒已經晚了,傲世神皇已經挪動了供奉在神像前的石頭。那一瞬間,像是某處隱秘的閘門被打開,他們仿佛麵對發怒的大海,澎湃的陰冷潮濕的氣息像是洶湧的巨浪那樣拍來。
刹那間,所有人的腦子都變得一片空白,像是靈魂被凍結了似的。
“路諍……路諍……”
有人在喊他,路諍打了一個哆嗦,睜開了眼睛。視野中儘是一片白茫茫的霧氣,能見度不超過一米,這種感覺像是待在一間充滿水蒸氣的桑拿房,連坐在旁邊的人的臉都看不見,但這霧透過來的,卻是一股凍徹心扉的寒意。
“路諍,你沒事吧?”聲音從他的腦中傳來,好像是一個寄宿在他身體裡的靈魂直接跟他對話。
“你是……幸依?”路諍腦海中是一片茫然,他有點搞不清狀況,就好像剛剛從一場大夢中醒來似的,一時間連自己在哪都忘了。他剛想回憶,但腦袋有種說不出的難受,沒法集中注意力去思考,就像是腦漿都被抽走了。
“你快點想辦法帶小晴離開,這裡有問題!”幸依說。
聽到小晴的名字,路諍心裡忽地一緊,他想起來了,自己來這裡是為了把她帶走的。他趕緊回頭,隔著不到一米的地方,一個白衣緋袴的女孩靜靜站在那裡,而自己正緊緊攥著她的手。
路諍把尚口晴拽到自己跟前,現在她不僅小臉煞白,而且眼中似乎完全失去了神誌。
“小晴!小晴!”路諍拍了拍她的臉,但她的靈魂似乎被抽走了似的,什麼反應都沒有。
“神皇!深淵!風雨!”路諍又向霧中大喊。霧氣滾動,同樣沒有任何回應。
路諍猛地甩了甩自己的腦袋,打開遊戲係統查看自己的人物狀態。係統顯示,現在他的精神力點數是:21/630,並且這個點數正在緩緩上升。
隨著精神點數的恢複,他腦海中的茫然消散了一點,隨即而來的是精神方麵的刺痛,仿佛有一根錐子曾經紮進過他的顱骨裡,在裡麵攪動。頭疼歸頭疼,他的思考能力正在恢複。
路諍打開遊戲日誌查看,日誌提示說,之前他受到靈魂衝擊,精神點數被清空,短暫處於“精神失常”狀態。
他大概明白過來剛才發生了什麼,傲世神皇碰了耿鬼神像前的供品,觸發了什麼機關,海量的幽靈係能量噴湧出來。他們的靈魂之火在此衝擊下差點熄滅,代表理性和靈智的精神點數被瞬間清空,進入類似行屍走肉的狀態。
路諍剛想摸索傲世神皇等人的位置,幸依忽然說:“注意!你前方3點鐘的位置,那裡有什麼東西!”
幸依話音未落,她提到的地方傳來一陣骨節彈響的“嘎嘎”聲,像是乾枯的樹枝折斷的聲音。霧後隱隱有一個鬼影四肢伏地向這裡貼地爬行。
路諍丟出精靈球:“巴大蝶,用起風!穿山鼠,變圓!”
巴大蝶的磷翅刮出風暴,但這裡的霧實在太厚了,空氣的流動無助於提高能見度。下一刻,一隻乾枯的手爪猛地從霧裡探了過來,好在穿山鼠早有防備,擋住了這次偷襲。
那鬼影一擊不中,縮回了回去,厚重的迷霧擋住了它的身形。但在短暫的交鋒中,路諍已經看清了偷襲者的樣子,他穿著白色的狩衣,赫然正是一直被他們挾持的神官白見浩。爆發的幽靈係能量似乎觸發了白色耿鬼種在他身上的詛咒,讓他褪去了人形,也失去理智。
“他在移動,現在在你背後7點鐘方向……不好,我感覺到有很多東西在往這裡趕,快走!”
幸依所說的應該是那些被他們擊退的守衛,阿柏怪來不及把他們留下的每一具屍體都用溶解液銷毀,現在他們開始複蘇了。
路諍感覺頭皮發麻,隔著大霧,他沒有絲毫的視野,僅白見浩化為的那隻屍鬼蹲在角落裡伺機偷襲就已經很難纏了,更彆說一群了。
“小晴!快醒醒!”路諍猛拍尚口晴的臉蛋。
她的眼球微微顫動了一下,但還是沒有徹底恢複神智。路諍一咬牙,右手撈起她的膝彎把她攔腰抱起。這姑娘還是個小女孩,體重大概也就80斤左右,算不上重,但路諍的力量屬性不夠,抱一個人逃跑還顯吃力。
所幸本殿的供奉廳門外就是出口。
路諍抱著尚口晴跑了十幾步,剛摸到了通往外界的大門,身後的霧中白見浩化作的屍鬼再次發動偷襲。負責保護他後方的穿山鼠擋住了第一次襲擊,但被暗影拳的儲力一擊擊中,穿山鼠不免撞到了路諍的小腿。
他膝蓋一軟,摔倒在地。
偷襲的屍鬼發出一聲欣喜的笑聲,它四肢著地調整了一次姿勢,繞過穿山鼠的阻擋,從側麵猛撲過來。白見浩的麵孔清晰可見,隻不過現在他的麵孔遍布鐵青色的血管,牙齒暴突,張開巨大的嘴裂就往路諍的喉嚨咬來。
千鈞一發之際,路諍從後腰拔出匕首,他發動最後一點靈魂點數,將幽靈係能量鍍在匕首上,鋒利的刀刃紮進它的喉嚨裡。
幽魂之刃附著的幽靈係能量爆開,穿透肉體的保護,將他早已畸變的靈魂擊潰。白見浩發出痛苦的慘叫聲,他的皮肉如同被烈焰灼燒的血肉那樣碳化、焦黑,很快這具異變的身體化為一堆青黑色的枯骨。
但路諍來不及欣喜,他已經聽到供奉廳的側門傳來一串淩亂的腳步聲,隨即是木門被推倒的聲音。
傲世神皇他們應該還在供奉殿裡,但路諍已經顧不上他們了。他咬牙吼道:“穿山鼠!”
穿山鼠全力一擊,“哢嚓”一聲,神社本殿的外門被撞開。密閉的空間被打開一個缺口,就如同水位線高漲的水庫開閘放水,浩瀚的幽靈係能量從被穿山鼠撞開的大門湧泄出去,一時間,滾動的白霧如同江水奔流。
路諍抱著尚口晴,把她的腦袋護在自己的胸口,也來不及爬起來,就這麼貼地滾了出去。
可能是幽靈係能量的密度陡然下降,尚口晴悠悠轉醒,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隻顧睜著烏黑滾圓的眼睛,看向近在咫尺的男孩,一時茫然。
路諍來不及做任何解釋,十幾隻屍鬼已經踏著滾動的白霧從神社的本殿追了出來。
神社外麵的參道能見度比裡麵高出不少,屍鬼們踏出神社的刹那擠在門口,這是絕妙的機會。
“穿山鼠,重踏!”
穿山鼠滾了上去,粗短的雙足猛地蹬地,土黃色的地麵係能量以它的身體為中心擴散,石砌的地麵在重擊下凹陷下去。首當其衝的幾隻屍鬼下肢折斷發出淒厲的慘叫,剩下的也被震得紛紛摔倒。
路諍丟出精靈球:“巴大蝶,麻痹粉!”
淡黃色的粉末從巴大蝶的磷翅下灑落,迎麵的屍鬼中了麻痹粉,肌腱不受控製,動作變得遲緩下來。
但屍鬼的數量太多了,神社本殿內部沒受到致命攻擊的屍鬼推開身前擋道的同伴,四肢伏地一拍,青黑乾枯的身體躍起,將剛剛釋放過技能的穿山鼠逼退。趁這個機會,後方的七八隻屍鬼從裡麵竄了出來,四散到迷霧之中了。
神社外的參道能見度稍好卻有限,隔著五六米,依然是白茫茫的一片。
路諍的臉色變得有點難看,屍鬼們借助霧氣對視野的阻礙,躲在裡麵伺機偷襲,他必須時刻防備,這樣逃離的速度必然大受限製。而他們的行動已經驚動這裡的守衛了,想必剩下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穿山鼠守衛他的背後,巴大蝶扇動磷翅逗留在他的頭頂。他丟出最後一個精靈球,從裡麵放出烈雀,指揮這隻褐色的猛禽在他周身盤旋,負責警戒霧中隨時發動的襲擊。
他一手拉著尚口晴,一手握緊匕首,小心翼翼地挪動腳步。
霧中鬼影綽綽,七八個黑色的影子在其中晃動。
路諍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他的陣容有一個缺陷,就是缺少保護訓練家的近衛。巴大蝶、烈雀、穿山鼠的地空組合本來是應對PVP環境設計的,在有烈雀提供高空視野的情況下,並不需要近衛手。但這個缺陷在眼下的環境被放大了,大霧阻擋了烈雀的視線,周圍又時刻有敵人準備偷襲。
“小晴,你的快拳郎在不在身上?”路諍剛問出口就暗罵自己說了一句廢話,這裡的人把她軟禁在神社裡,又怎麼會給她留精靈呢?
尚口晴搖了搖頭,輕聲說:“我的東西都被宮司爺爺收走了。”她頓了一下,轉而問道:“小獰,你來的時候有沒有看見我外婆啊?”
路諍手忍不住一顫,不知道怎麼該回答這個問題。但現在周身的處境沒給他時間去處理多餘的情緒,他必須找到一線機會殺出重圍。
他從懷裡投出精靈球,放出了自己的第四隻精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