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打的是為族中人口增補祭田數目的名義,這些年,賈氏新生兒及嫁進來的新婦共增一百多口,確實當添補了。
“且也要帶著你嫂子侄兒娘兒兩個來認認老?宅,免得?過路不?識。”
他如此?說,堂弟便知他不?嫌跑金陵一趟麻煩,一徑任勞任怨帶著他往看?好的地?界去。
隻兩人帶著人跑了好幾處都不?甚滿意,不?是地?太薄,就是離原賈家祭田太遠,不?便管理。
期間,胤礽還?引著堂弟往護院上報的地?方轉了轉,並未發現什麼。
一通忙下來,可謂是“兩頭空”,一無?所獲。
堂弟身形微胖,一路騎馬下來顛得?骨肉都疼,待到自家祭田附近,便央著胤礽下馬走走歇歇,胤礽應了,一路走,一路同?他閒聊,問些金陵族中現狀。
路上瞧見自家祭田不?遠處的田地?亦不?錯,便問堂弟那?地?誰家的,“不?拘多出?價錢,或是在?彆處多買肥地?同?他換也可。”
卻見堂弟望著那?地?,嘴角揚起諷笑,“若早個一二年,兄長這法子興許可行,現下可是沒?可能了!”
胤礽難得?見他這副模樣,好奇道,“誰家的?”竟連地?頭蛇賈家也動不?得?了?
堂弟不?懷好意笑道,“兄長猜猜。”
眼下閒著沒?事兒,胤礽樂得?配合他,“在?金陵,賈家不?便動的,也就甄家了。”
卻見堂弟故作神秘搖頭,“錯!是‘自家人’。”
胤礽正想哪個賈家人,便聽身後護院提到:是金陵知府家的。
金陵知府?
胤礽恍然,賈雨村?!
胤礽笑,他這二年忙的,都快將?此?人忘記了。
“你不?喜此?人?”胤礽問堂弟。
否則,不?會提起來就這般怪模怪樣的。
隻聽堂弟不?屑道,“一個四處鑽營的小?人!”
這倒是奇了,胤礽記得?他這堂弟最是隨分從時,何時竟如此?尖刻地?鄙薄起人來了。
展眼,便聽他解釋道,“自那?年他同?榮府政老?爺連了宗,補到金陵來,便年年隨著咱家祭祖,也不?知他家祖宗會不?會在?夢裡教訓這個數典忘祖的野崽子!
又因著一上任便斷了薛家大傻子那?案子,薛家給他送了不?少銀子、田地?,前年把妻兒都接來了,打眼瞧著是打算在?金陵落地?生根,同?咱們聚族而居,但他那?正室乃微末相識,外出?交際總是差幾分,王家旁支轉眼便送了個姑娘進他府裡,助著那?夫人辦了不?少事,外頭便有人戲說‘又一樁賈王聯姻’,簡直不?夠丟人的!”堂弟啐了一口。
胤礽聞言也頓了頓,“王家族人沒?個說法?”
一地?顯赫大族的姑娘送去與一來曆不?明之人作妾,整族都丟臉,縱是王子滕看?重賈雨村,也不?值當如此?。
“怎會沒?有,”堂弟歎息,“有也架不?住姑娘一家子歡天喜地?的願意,且有王子滕在?背後仗腰子。”
“若僅是如此?也就算了,咱們幾家好歹一個鼻孔出?氣兒,名聲難聽也就難聽了,沒?人敢現到眼前,可這小?人竟去攀甄家,隔三岔五便打著甄寶玉座師的名頭上甄家走動!”
堂弟實在?氣不?過,語氣重了兩分,“這二年,咱們同?甄家明裡暗裡的不?對付,主支遠在?都中鞭長莫及,甄應嘉高低是個官兒,因壓著一頭,族裡沒?少吃虧,這巧言令色的畜生兩頭和稀泥,偏族裡不?少人吃他這套,真真氣死個人!”
話畢,堂弟忽的壓低了聲音,問胤礽,“聽說王子滕將?保本,這廝要升了?”
胤礽想了想近日朝中局勢,笑道,“大有可能。”
王子滕需要臂膀,賈史?王薛族中卻無?能人,賈雨村品性不?佳但才乾優長,是王子滕眼下最好的選擇。
堂弟聞言又“啐”了一口,“我看?政老?爺和王子滕十有八。九要栽到這兩麵三刀的小?人身上。”
胤礽驚奇地?看?向他,打趣道,“這話很有見地?,看?來你這二年學識見長,下科可有打算下場試試?”
堂弟身子一僵,打哈哈道,“兄長,我歇夠了,咱們快些回城吧。”
說著,立時翻身上馬,疾馳而去。
胤礽望著他的背影無?奈笑笑,而後也上馬跟上他。
隻兩人才到家門口,正欲分手,便聞人急急來報說,哥兒在?學裡打架了。
第一百四十八回
卻說胤礽到時, 隻見自?家護院持槍持棍將族學圍了個嚴實,許進不?許出。
學裡,院中央掌塾因?腿疾獨坐, 五叔、族老、先生等聚頭或商量或爭執。
妻子頭戴帷帽立在右側,兆利抱著慕哥兒站在她身後, 一麵對著慕哥兒的小手吹氣揉弄,一麵低聲輕哄, 顯見沒大礙。
而左側, 一婦人攬著一哭鬨耍賴的?孩童又哭又哄,四周圍了一圈關切的?丫鬟仆婦,另有一梳著婦人髻的?年輕女子看看那母子二人, 又望向妻子, 狀似為?難。
胤礽走?近,不?及親近妻子、詢問因?果,賈家族老便招他過去, 擺手免了請安甚的?, 急急推他道?, “快勸勸你媳婦兒!”
卻聞妻子冷聲, “先時我就說了, 叔伯長輩、先生們不?必再勸, 今兒就是小孩子家的?淘氣頑鬨, 先生們的?處置很是得當,現下隻要知府家的?公?子挨了這五下手心板子, 兩個孩子互道?一句歉, 這事兒就算了了。”
族老們聞言卻不?住歎氣搖頭, 極為?不?滿這小輩兒媳婦子油鹽不?進,但又不?好直接訓斥, 隻恨鐵不?成鋼地瞪著胤礽,催促他快去。
胤礽好笑,這些人憑甚認為?他會不?站自?個兒妻子而傾向他們的?,隨即行至妻子身旁站定,暗地裡向妻子表態,而後才道?,“不?知哪位得空,給我講講來龍去脈。”
貓兒適時上前?。
原是今日慕哥兒跟著他五叔祖家的?三個小堂兄來上學,因?著年紀小又乖巧,受了許多小蒙童照顧,引得素來眾星拱月的?賈雨村之子不?滿。
又因?著慕哥兒記憶力上佳,三百千爛熟於?心,幾?位先生抽背時均表現不?錯,大讚他有父祖天資,又奪了知府家“才子”公?子的?光彩。
一日裡幾?番積怨下來,知府公?子便令小廝大仆在外攔住兆利與貓兒,自?個兒帶著伴讀尋慕哥兒麻煩。
先是言語刻薄,因?見慕哥兒未戴項圈金玉等,便言一家子窮酸鬼雲雲,當然,這等話慕哥兒是聽不?懂的?,因?而,當時與之爭執的?主要是慕哥兒的?三個小堂哥。
而後便從言語上升到手腳,那賈小公?子一把扯住慕哥兒裝著龍鱗的?荷包,要瞧裡頭裝的?甚麼“窮酸”物件兒。
慕哥兒被?母親叮囑過荷包誰也不?能給,便同賈小公?子爭搶,因?著那荷包如壓襟一般縫掛在肩窩處的?,這樣拉拉扯扯,慕哥兒衣襟被?扯開,衣領子勒了脖子,眼?見龍鱗就要連同衣服一起被?搶去,慕哥兒便怒了,一把推倒賈小公?子,坐在人身上開揍。
二歲多的?小娃兒生生將六歲的?大孩子打得哇哇大哭、身上青紫,而後先生和掌塾便來了。
掌塾公?正,因?二人皆有錯,罰各打五個手心。
孰料,慕哥兒先受完罰,那賈小公?子卻耍賴反悔,知府家的?小廝仆人們也倚勢要走?,兆利氣極,一麵將人堵了,一麵托五叔家人將大奶奶請來。
吳熳來了,見學裡的?幾?位先生態度偏頗,竟言因?知府公?子傷得重,便要抵了那五個手心,讓她後退一步。隻吳熳冷硬不?依,讓護院堵了門,堅持要叫賈小公?子受了這五個手心,才準離去。
知府家人要強走?,她便吩咐人教訓了一頓,又許他們其中一人回家尋來能主事之人,賈雨村的?這一妻一妾便來了,族老們也聞訊趕至。
隻人越來越多,事情卻毫無進展。
賈雨村夫人心疼孩子受傷還要挨罰,堅決不?叫受,那妾室王家姑娘為?著賈雨村的?知府臉麵不?肯輕易低頭,便放手等賈家族老勸服吳熳。
於?是,便僵持到了現在。
聽完貓兒敘述,胤礽軟語向妻子道?,“放心,定叫他受。”
話畢,命兆利把慕哥兒抱來,仔細檢查了他脖頸上的?紅痕和手心裡的?紅印,沉沉的?眸光中閃過心疼與怒氣,難得哄了幾?句。
慕哥兒卻得寸進尺,非伸手到他父親嘴邊吹吹才好,胤礽瞧著他紅紅的?眼?眶,低頭輕輕吹了吹,慕哥兒高興了,扭著上身去尋他母親,亦要他母親吹吹。
胤礽看了會親親熱熱的?妻兒,才冷冷轉向那對母子,“時候也不?早了,賈小公?子若堅持不?受,我們隻好去府衙請知府大人來說說理了。”
果然,此話一出,王家姑娘臉色一變。
不?論賈雨村是否知曉此事,他是決計不?肯來的?,一府父母官欺壓一個兩歲娃娃,若是傳出去,官聲體麵都不?要了。
隻賈雨村這夫人卻是不?通,恨恨道?,“你們將我兒打成這樣,還找我家老爺說理?這是哪來的?理兒!”
那頭族老們或畏懼或倚仗賈雨村的?威勢,又想上來勸,胤礽卻不?給他們開口機會,答非所?問對賈雨村夫人道?,“夫人可要想好了,今日這五個手心受了,那就是小孩子家打鬨,出了這院門,諸事既往不?咎,可若令公?子今日不?認錯,那便是賈知府教子無方,我們來日方長!”
胤礽了解妻子的?心思,她隻當此是孩子頑鬨,縱是賈雨村之子品性不?佳、挑事在先,但念其年幼,慕哥兒又無大礙,她隻想還孩子一個公?道?後,小事化了。
可惜,對方不?願領情!
熳娘總是這樣心軟,胤礽歎息。
“你們想怎麼‘來日方長’?!”那頭嬌杏氣急尖叫。
這夫妻二人到底有何底氣如此囂張,他們那狠毒孩子把她的?兒子打得滿身青腫,她不?追究也就罷了,怎還不?斷蹬鼻子上臉!
隻對方接下來的?話,將她的?怒火澆了個滅。
“夫人遇上好時候了,若在前?朝,賈知府以妾為?妻,要徒一年半;今朝律法卻隻定了‘妻在,以妾為?妻者,杖九十’,據我所?知,賈知府是在原配仙逝後,才扶正的?夫人,倒是不?涉法,隻不?知賈知府可想做今朝杜佑、李齊運?我可送他一程!”
嬌杏、王姑娘不?識字、不?懂法,亦不?知道?“杜佑、李齊運”是誰,但她二人會看臉色,原向著她們的?賈家族老忽的?麵色鐵青,其中一二位先生麵露鄙夷。
二人不?由心頭一緊。
王家姑娘隻一想今日之事可能為?老爺惹禍,望向賈小公?子的?眸子便寒光閃爍。
深思後,如往常一般識大體勸解嬌杏,“夫人,本就是孩子玩鬨,哥兒都是叫身邊拜高踩低的?小廝們調唆壞了,才會說出那等粗鄙之語、又行欺辱族弟之事,現下正好有機會,請先生們教導公?子一二也是好的?,回去再打發了這起子小人也就罷了。”
受,必須受!
五下不?輕不?重的?小孩手心板子算甚麼,早些回去稟告老爺才是正經!
嬌杏一麵暗啐王氏心狠,疼得不?是她的?兒子,一麵又膽戰心驚,她真怕“以妾為?妻”之事影響賈雨村仕途,如若真引出事來,賈雨村不?會輕易放過她的?!
嬌杏不?禁打了個冷顫,隻好好聲哄著兒子受了罰,領著一眾人匆匆家去。
學裡,族老們對胤礽那兩番威脅之語亦是不?滿,正欲教訓,卻聽胤礽打斷道?,“各位叔伯太爺,賈雨村之子道?我家是‘窮酸鬼’,”一語未了,他諷謔的?眼?神掃過幾?人,冷冷道?,“若連我家都算窮酸鬼,那族裡其他人家在他賈雨村眼?中是什麼?”
幾?位族老聽了此話,沉下臉,抬眼?便見賈放(胤礽五叔)看向他們的?眼?神也由憤怒變成冷冷淡淡的?。
雖不?知賈代儀這一支的?真實家底,但賈敦及賈放對族中不?少艱難人家有恩,隻憑這份恩義,便與“窮酸”二字沾不?上邊兒。
今日他們因?賈雨村官位偏幫,叫族人知道?了,麵上不?說什麼,背地裡難免要啐他們“忘恩負義”!
“不?過稚子之言,當不?得真!”有人黑著臉反駁道?。
胤礽卻隻笑笑,賈雨村如何忘恩負義從甄士隱一家遭遇中便可窺見大半,一頭養不?熟的?白眼?狼罷了,若賈家於?他無用,說不?得下場比甄士隱更慘。
又聽一位叔伯緊張問道?,“琛兒,你與你父不?會真要想法子彈劾雨村吧?”
另一位亦道?,“千萬不?可!雨村早與族中連宗,都是一家子骨肉,何至於?此!”
胤礽低頭諷笑這些人舍不?得賈雨村之權勢帶給賈氏的?虛假榮光,隻道?,“孩子的?事兒說了了就是了了,出了這個門,我夫妻二人同賈知府無冤無仇,自?不?會給他添堵,但若是他先出手,叔伯們也彆怪我們不?依不?饒。”
現下料理賈雨村,並不?能將其一擊按死,不?如再等等,站得越高,摔得才狠!
說罷,胤礽不?打算再理,攬著妻兒、請了他五叔,便回了。
路上,胤礽謝過他五叔,初到時他便聽見五叔護著他妻兒與族老們據理力爭。
隻見五叔擺擺手,“你媳婦兒是個能耐的?,我沒出上力,當不?得你這聲謝,時候也不?早了,快些回去歇著吧。”
胤礽吳熳遂告辭家去。
另一頭,賈雨村極為?不?悅,沒想到賈氏族中還有如此下他麵子之人,聽得杜佑之言,心生警惕之際,又覺此人應當是個有本事的?,忙問是賈氏哪一支哪一家。
嬌杏、王氏還不?及打探,隻模糊回憶道?,“說是放老爺的?侄兒。”
賈放的?侄兒?
賈雨村踱步思來想去,賈放的?侄兒中敢如此大放厥詞的?,也隻他兄長賈敦之獨子了!
思及賈敦的?人脈,賈雨村不?禁握拳,原就聽說此子到了金陵,本打算通過賈氏族人聯係一二,隻這幾?日忙於?下屬與金陵各大家的?中秋還席,一時沒騰出時間?,不?想,兒子就給他捅了這麼大個窟窿!
眼?見哭鬨不?止的?兒子,賈雨村略微不?耐,往日的?喜愛減去幾?分,皺眉問妻妾道?,“你們不?曾得罪他夫人罷?”
王氏忙搖頭,“當著那許多人,我和夫人怎好讓老爺失了體麵,多是族老們在勸,隻那位夫人分毫不?讓,非要哥兒受罰才行。”
“那就好。”賈雨村連連點頭。
如今,忠順親王最得皇上重用,千萬不?能得罪,他之義女也一樣。
問畢,賈雨村又吩咐嬌杏及王氏,“明日備上厚禮,你二人帶上哥兒再去致歉,隻說是我讓的?。”
身為?朝廷命官怎好向一舉人低頭,架子放太低也叫人瞧不?上,妻妾走?這一趟儘夠代表他之態度,若此子識相?,便當主動投帖來拜訪他!
至於?威脅壞他官聲之事,賈雨村眼?中閃過陰狠,心內記了一筆。
隻他計劃得美,被?計劃之人卻不?配合。
吳熳直接閉門謝客,拜帖甚的?一概不?理,對外隻道?專心為?孩子調養身體,胤礽則趁便禦風去了一趟都中,二日便回,除去妻兒,無人知曉他曾離開過。
宮牆內,甄老太妃噩夢驚醒,冷汗津津。
第一百四十九回
話說甄老太?妃驚醒, 呆坐一會兒?,非叫女使倒碗冷茶來與她吃。
概因那夢中所?見之景實在駭人:一會子是?自個兒?才薨逝,甄家便因任上虧空被抄了, 慌慌張張使人送財物與各處世交藏匿,侄孫兒一家子押解進京候審, 後應嘉判了流放,不久便死在瓊州, 其妻妾兒?孫給付功臣之家, 世代為奴;
一會子是?兒?孫受甄家牽連,屢屢因“驕奢淫逸”被皇帝戒飭、削爵,日漸沒落;
一會子又是韃靼犯邊, 寶玉隨軍出征, 戰死在西北……
隻心悸稍稍壓下,甄老太?妃靜靜出了一回?神,又覺這夢荒誕可笑。
且不說甄家任上虧空乃江南接駕之故, 上皇曾幾番為甄家遮掩, 特許慢慢填補, 滿朝皆知, 又怎會因此受審又累及忠遠王府;
更遑論?韃靼犯邊, 明昌郡主才和?親幾年, 兩國?盟誓, 豈能輕易損毀,再者大?興日益兵強馬壯, 韃靼何敢?
甄老太?妃自想:定是?這幾日聽多了哪位大?臣又被下獄、哪地的官員又被押解進都?, 又兼著兒?子中秋宮宴請安時, 抱怨了幾句被下獄官員中有幾個他親信,因日有所?思, 方夜有所?夢。
隻她亦不得不未雨綢繆,眼見皇帝將大?權獨攬,一朝天子一朝臣,皇帝必會使心腹坐鎮金陵體仁院,甄家需早尋他處才是?。
否則,難保皇帝不會用那荒誕罪名踢開甄家!
如此想著,甄老太?妃又沉沉睡去。
此後時日,便同忠遠親王籌劃起如何借南山翁一案,予甄應嘉往上走一走。
忙碌起來,早將這夢拋之腦後。
直至一日,忠遠親王借孫女進宮請安之名,匆匆帶進消息來,才又驚得她一身?冷汗。
原是?早前甄應嘉密信至都?,西北一走私鹽鐵的私市發生械鬥,甄家“摻股”的商隊卷入其中,現所?有人都?被秦州巡撫下獄。
甄應嘉先於都?中收到消息,依他之意,他遠在江南,秦州無可十分信任之人,竟請忠遠親王出手,能救則救,不能救則就地滅口。
忠遠親王本就沒打算救。
西北原是?北靜王藩地,那年其下屬私販軍餉事發,北靜王府圈禁,涉事之人下獄入罪,皇帝另指巡撫與節度使接任秦州,隻百足之蟲,死而不僵,秦地官員固然有不與北靜王府同流合汙者,但畢竟少數,糾察下來,中下層官員波及者甚少,皇帝唯恐嘩變,引邊境不穩,遂不能大?動,皇帝心腹亦隻能徐徐圖之。
哪知這等人跟著北靜王撈慣了好處,如今斷了來源,自是?難受,便待風聲過後,便起不法之心,另設一處馬市,抽分雖比官馬市高兩層,卻許商戶走私經營違禁之物,如鹽鐵等,且私下派兵護持。
如此大?規模地頭蛇相相掩護,竟生生在巡撫及節度使眼皮子下搗起了鬼。
此一遭事發,純是?意外。
韃靼可汗之堂弟扮作一小?貴族,隨商隊到邊境頑耍,原他父親差點兒?登上可汗之位,如今亦可與可汗分庭抗禮,自是?橫行跋扈,想要甚,或有人主動獻上或明搶,那私市竟要抽去他商隊好些分成?,這同從他口中奪食有何分彆,當下大?怒,私市中管理者亦是?囂張慣了的,雙方一言不合,便動上了手。
動靜太?大?,叫人察覺,密報給了巡撫。
秦州巡撫及節度使自是?大?喜,正愁沒有口子動這起子小?人,便派人將那馬市圍了,不論?是?大?興人或韃靼人,先按下再論?。
忠遠親王深知罪名當前,皇帝必會大?做文章,雖說商戶們為著家族親眷,不敢攀咬背後之人,但難保不露馬腳,所?以還是?徹底閉口的好。
隻忠遠親王沒想到,他前後派出兩批人,一去不回?不說,竟連消息都?未回?傳,他便知是?出事了,這才急急來知會甄老太?妃。
正巧,朝中亦得了消息,秦州巡撫查到被捕商人竟是?各大?商之二管家,商隊一同至秦州,路上一分為二,大?隊至官馬市正常貿易,小?隊悄然前往私市,巡撫遂先斬後奏,將涉事之人均羈押處置,馬市亦隨之關閉,待鹽鐵走私結案之後再行開放。
韃靼可汗及王叔國?書?先後而至,可汗言走私乃邊境小?部族首領私自行事,他並不知情,且已懲處,請重開秦州馬市,另馬價近年持續走低,韃靼臣民不滿,建言大?興,重議馬價;王叔則讓大?興送還他的小?兒?子,自言大?興內。政之事,與他兒?子不相乾。
朝堂之上,部份大?臣看過這二封國?書?,激忿填膺,紛紛怒斥韃靼狼子野心,絕不可姑息,奏請皇帝長期關閉馬市,以示懲戒,亦有人不讚同,怕貿然關市,韃靼物質不足,南下掠關。
雙方各執一詞,皇帝未輕下定論?,隻容後再議。
甄老太?妃將前朝消息與密報一整合,久久愣怔,夢中韃靼扣邊竟非空穴來風!
那夢中餘者種種,亦是?讖記?
她將年壽不永,甄家會因區區三十餘兩被抄家,兒?孫因奢靡無度,又少了甄家供給,日漸沒落……
皇帝何敢!甄老太?妃氣極欲淚,他這是?不給甄家活路啊!
不行,不能坐以待斃!甄老太?妃強撐精神,眯了眯眼。
又說金陵,胤礽當日歸家後,並未對此事表現出特彆關心之意,自顧按計劃行事。
既一時半會尋不到南山翁手下藏身?之所?,他亦不折騰堂弟,挑了一處不太?遠的中等地買下。五百畝的莊子,交上一百多畝給族裡,其他備著,人口新?增時再量過去,轉手便交予五叔打理,他不再管。
期間,賈雨村妻妾兩次拜訪,吳熳都?未曾相見,賈雨村又借族中作東,胤礽亦不理,族老說和?,隻當耳旁風。
賈雨村亦惱了,不願再俯就,心內記下一筆,拂袖轉身?,專注高升之事。
胤礽謔笑,想想他為賈雨村準備的“厚禮”,亦將之拋諸腦後。
後便同吳熳時常帶著兒?子外出尋山訪跡,一壁遊玩,一壁尋找死士蹤跡。
隻荒山野地、廢屋破廟,甚至深澗墳地,狐妖慣常藏身?之地,遍尋不見,胤礽不由懷疑是?否尋錯了方向,其老巢並不在金陵府。
每每此時,他便同吳熳感慨,不知王先生師徒那頭可結束了,何時才能至金陵?若有王先生的占卜之術,尋人之事豈非手到擒來。
原是?他們臨行前,王官兒?師徒接到一樁驅邪請求,不好見死不救,隻讓他們一家先行,師徒二人隨後趕上,隻至今不見人,想是?事件棘手。
胤礽正欲遣人去探探,卻先接到了揚州來信。
九月初三,林如海突患急病,險些去世,好在林黛玉求得風月寶鑒相助、賈敦又及時拿出吳熳留給他們備用的靈藥,讓其服下,方險險逃過一劫。
“中毒嗎?”吳熳蹙眉,九月初三,這個日子實在太?巧了。
胤礽卻搖頭,“不,確是?突發急病,非外力所?致。”
“劇情矯正嗎?”吳熳喃喃著起身?,翻找起近幾日都?中信件,果然在一份呈報寧榮二府瑣事的信紙中,尋到驗證。
秦可卿自縊被救下。
信中未探得緣由,隻道神武將軍馮唐長孫周歲,寧府賈珍賈蓉攜妻赴宴,宴上秦可卿與樂昌郡主私下起了爭執,回?來當晚便上了吊,好在及時被丫鬟發現,喊人救了下來。
胤礽接過信瞧了瞧,“她的時間也能對上?”
吳熳點頭,原著中,賈璉遣人向王熙鳳報喪,時秦可卿五七不到,揚州至都?中需花費一月左右時日,因而兩人之死應是?相差不遠。
她怒道,“明明各人命運已然改變,卻仍有莫名死劫,當日那道士怎好意思張口讓我們勿動他人因果,妄動的分明是?他們!”
秦可卿且不說,畢竟情況不明,但林如海,身?子好好的,一日便病重垂死,算怎麼一回?事!
而被吳熳不齒的緲緲真?人、茫茫大?士彼時正因救賈寶玉,被困在清虛觀,警幻仙姑花費大?力才得蒙蔽天機兩息,悄然出手,隻為將絳珠與兼美之命撥向正道,卻因二人被困,後繼無力維持而失敗。
隻能無奈乾歎:天意弄人!
胤礽仔細瞧了瞧信,見二人都?已轉危為安,說明死劫可破,此乃好事,細言撫平妻子怒氣後,方去信姑蘇,讓姑蘇管事向黃翁購靈藥,一則補上父母所?缺,二則給林家父女備用,畢竟二人身?子都?太?孱弱。
不過,信上亦有好消息,皇帝獲悉林如海大?病,讚他為君分憂、勞苦功高,待病好之後,便可回?京述職,擢升為都?察院右副都?禦史,正三品,算是?因禍得福。
“秦可卿之事,需要查一查嗎?”吳熳問胤礽。
胤礽搖頭,“不用,與咱們不相乾。”
以前他雖未在妻子麵?前提起,但卻著人查過秦氏。
秦氏之母原是?義忠親王的侍妾,還算得寵,懷孕八月時被抓到與太?子府一小?管事私會,管事當即被杖殺,秦氏之母驚得小?產,生下孩子後,大?出血而亡。
原無法確認秦氏生父究竟是?誰,皇室血脈不可混淆,秦氏本該被處死,是?義忠親王饒了她一命,令人送到養生堂,直至五六歲,模樣?生得與樂昌等幾位不同母的小?郡主有幾分相似,方遣秦業收養了她,派人教?養。
後不知怎的被賈珍知曉了身?份,迎進了寧國?府。
上吊這一遭,不用細查,胤礽也能猜到緣由,不過是?叫樂昌郡主知道了她的身?份,或知曉她同賈珍之事,言語侮辱之下,羞愧難當,便欲自儘。
未查之前,他懷著幾分祈願,也許他當年圈禁時早亡的格格阿哥亦被送了出去,隻可惜他的毓慶宮,不同於他朝太?子府,絕不可能有這般事……
所?以,秦氏如何,確實與他不相乾。
吳熳見男人不在意也不願查,亦不強求,隻去信黛玉,好生安撫了一番,後便同胤礽繼續找尋狐妖蹤跡。
直至一月多後,賈寶玉歸家之時,王官兒?亦到來多時,他們亦無結果。
但甄老太?妃之事,成?果卻喜人。
都?中傳信上皇近日恩寵忠恂郡王,常招入宮中伴駕,並特許其支領官物時,胤礽正同王官兒?下棋,黑子落下,王官兒?被殺得片甲不留。
胤礽漆黑的眼眸裡泛著光,大?笑同王官兒?道,“先生,這一局,是?我贏了!”
一語雙關。
老四,上輩子吃過的苦,這輩子沒吃怎能行!
此方世界中,你皇位坐得太?早,竟連爭位的兄弟們都?沒料理乾淨,這如何能行,二哥送十四弟陪你玩玩!
這一局,是?他勝了,胤礽又笑。
給甄老太?妃織夢時,都?中不少能人異士,胤礽為不叫她起疑,便隻織了一次,又為使她能驗證且深信不疑,計劃令人將私市走私之事捅給秦州巡撫,甄家參與其中,她必能收到消息。
他的商隊亦常往秦州去,早已發現那私市存在。
哪承望,天都?助他!
私市正好暴。亂,動靜更大?,省了他一番力,正好將人轉去保護那些走私之人,忠遠親王前後兩批人都?是?他下令伏殺的。
而老十四,則是?他將前世之事當作細枝末節編在了夢中。
甄寶玉被給付到忠恂郡王府上為奴,並隨侍忠恂郡王出征;忠恂郡王出征之時,上皇愛重,特許持天子大?纛,代天子出征,以揚天。朝上國?之威,王公大?臣集聚午門外送行……
此舉既將老十四送至甄老太?妃眼前,亦是?暗示她,上皇對皇帝幾番大?動作、日漸收攏大?權不滿,既如此,為保住忠遠親王府及甄家,她必會想法子將忠恂郡王推至上皇麵?前。
從龍之功也好,忠遠親王謀逆上位也罷,她都?得趁上皇健在才能施行,一旦上皇駕崩,皇帝大?權獨攬,彆說上皇之子沒機會,便是?忠遠親王府亦成?旁係宗親,隻能日漸邊緣沒落。
事實亦如胤礽算計的那般,忠慎親王一係獲罪,皇帝趁亂打擊了不少上皇心腹,上皇急了,便接住了甄老太?妃推來的忠恂郡王,寵得人儘皆知。
皇帝也忙得左支右絀,朝堂、各地空了不少官員亟待任命,忠慎親王一係未清算完畢,上皇就將胞弟推出來同他打擂台,又以仁政之名,命他赦免四王八公中那三家功臣之後,韃靼亦不安分,還有藏在商戶後頭那起子賣國?賊!
總言之,皇帝焦頭爛額,胤礽目標達成?!
第一百五十回
且說胤礽久尋南山翁餘黨不見, 正?取一卷金陵輿圖研究,欲將他們這些時日曾去過的地方都圈掉,縮小範圍, 瞧瞧哪裡還能藏身。
卻聽兆利來報,“回大?爺, 好消息,王先生尋到了!”
胤礽詫異抬頭, “在何處?”
“行宮。”
胤礽再低頭瞧那輿圖上之園林, 此乃昔年太上皇下江南時,甄家專為接駕修建而成,如今亦由甄家維護打理, 竟是鑽進了這裡頭。
他歎了一聲, “竟是燈下黑!”
兆利道,“原是王先生帶著幺哥兒上街遊逛,路遇甄家寶玉, 言說連日不得結果, 本想跟著這麵相不凡之人, 瞧瞧可有其他的機遇, 一路尾隨至了郊外行宮, 竟發現行宮氤氳的氣韻之中混雜邪氣, 王先生便在周圍轉了一圈, 不料真發現了死士。”
胤礽手指點?了點?行宮所在,怪道, “甄家為何勾結南山翁, 於?他並無?益的……”
他思索了一會子, 又問兆利,“王先生何在?”
“尚在行宮附近盯梢。”兆利回。
胤礽點?頭, 命人備馬,他親自去瞧一瞧。
打馬至時,便見王官兒手托羅盤,四處轉悠,仿若一位好奇行宮風水的先生,彆無?異處。
見了胤礽來,王官兒低聲道,“大?爺,這裡頭還?住了人。”
這人,自然不是指南山翁手下死士。
“可是行宮內原有的奴仆,亦或是甄家人膽大?竊居?”胤礽問。
王官兒猜測應是後者,“甄家公?子出府門時帶了些?補品,來時又在街上淘了些?小玩意兒,進出一趟,東西便沒?了,應是贈與其中居住之人。”
能得甄寶玉如此用心以待之人,甄家亦不多。
胤礽當即著人去查,甄家誰人不在金陵城內。
自己便同王官兒轉起這行宮,若不想再有漏網之魚,須得知悉全部密道密徑,一一封堵,以絕後患。
回城探查消息之人回來得極快,竟回,“甄家嫡係並無?在外居住者。”
“這倒是奇了。”胤礽遠目,望著那瓊樓玉宇,又向王官兒道,“王先生,今夜你?我二人走一遭罷。”
王官兒應下,胤礽便著人知會妻子今日將晚歸。
王官兒欲教徒弟隨護院一同回城休息,不料小幺拒絕,直言要參與其中,為逝去的叔伯兄長?們報仇。
王官兒拗不過他,便留下了。
至夜,胤礽施法將三?人隱去身形,大?搖大?擺走了進去。
行宮極大?,卻各處布有狐族的幻陣與障眼法,若常人進來根本瞧不見裡頭守衛的死士及四處活動的狐妖。
三?人並未一處處搜尋,徑直往燈火最通明之處去,兵分兩路,小幺去後院,胤礽和王官兒至前院。
一刻鐘後彙合,小幺回道,“後院乃一位婦人並一個不知幾月大?的嬰兒,及伺候的丫鬟婆子奶娘若乾。”
王官兒同胤礽一道去了,隻見一衣著華貴之清俊男子同人議事,又見賈家大?爺表情怪異,似認得此人,也不問,靜待安排。
胤礽一言難儘,許久才道,“先回,擇日再來。”
見小幺不滿,欲殺上幾隻狐妖才罷休,他難得耐心勸道,“殺狐妖易,隻拿下這些?死士卻會弄出動靜,打草驚蛇不說,且引來甄家或官兵,於?咱們不便。”
小幺無?奈作罷,三?人悄無?聲息離去。
出行宮後,胤礽便同王官兒和小幺道不必在此守著,等過些?日子才動手,又令留下盯梢的護院都離遠些?,隻要留意這一夥賊子不轉移便可。
於?是,三?人回城。
胤礽盥沐進了房,見妻子未就寢,倚在床頭等他,難言道,“奶奶可知那行宮中住著誰?”
“誰?”吳熳配合他問。
“水溶。”
“北靜王?還?活著?”吳熳驚訝。
胤礽亦是感慨,“皇帝借疫病之名殺人滅口,北靜王竟還?能金蟬脫殼,這水溶可真是難殺!”
能得甄家這般幫襯,後院居住之人必是北靜王妃甄家二姑娘。
“他倒是兩不耽誤!”胤礽又同妻子道,後嗣都有了。
吳熳回想了想,“你?當初便預料到會有此等結果了吧?否則不會問兆利甄家大?姑娘可去瞧過屍身。”
她記得兆利道錦鄉侯府大?奶奶泣不成聲,男人才放下心的。
胤礽道,“有南山翁在,多少奇異手段都不稀奇,不過當年我的確以為他死了,不想,竟是甄家的一場大?戲。”
“現下你?打算如何?”
即便吳熳不懂權鬥,也知北靜王這一步棋不能浪費。
胤礽賣了個關子,“明日便知。”
說罷,攬著人睡了下去。
翌日,胤礽傳令明群,教他放消息給杭州吳先河。
一則吳先河離得近又能用,二則助吳家及吳貴妃三?皇子複起,也教皇帝麵前這灘水更混些?,叔叔、兄弟、兒子齊上陣才熱鬨不是?
吳熳聽著男人布置,疑惑道,“吳先河不會通知甄家?畢竟這二家曾聯手對付過榮國?府,現今也有利益在。”
胤礽搖頭道,“吳先河遭貶黜,正?四處活動,尋找複起之機,拿下水溶帶給他的好處,甄家可給不了。”
甄家且在想法子往彆處動,可沒?能力助吳先河高升。
“且先試試,不行另換人。”反正?他們已?盯住了人,這回跑不了的。
胤礽雖是如此說,卻極為自信,幾日後果然等到了吳先河的消息。
胤礽吳熳當即叫上王官兒小幺,點?齊人馬出發埋伏。
先由胤礽進行宮內在飲水中投入迷藥,藥性發作之時,吳熳便用異能灼燒整座行宮,先誅妖邪,胤礽再破陣法,縱有修為高深者,一時不死,亦有他夫妻二人圍堵,王官兒壓陣、小幺對付。
一旦狐妖身亡、死士暈倒,必會驚動未中藥之死士與水溶,這些?人便留與趕至的吳先河人馬對付,賈家護院隻在外圍“捕殺”漏網之魚。
計劃有條不紊實?施,胤礽吳熳一行無?聲無?息又無?縫與吳先河銜接。
吳先河雖自大?,但不是無?腦子,帶兵衝進行宮時,見到被迷暈的死士便知自己被利用了。
雖不知是誰,但那又如何,立功才是頭等要事!
手下人將水溶及其妻子拿下後,吳先河仔細驗明正?身,確認此人確實?乃前北靜王,驚喜萬分,大?笑出聲,當即令人取來紙筆,上奏皇帝,彈劾甄家竊據行宮,用以窩藏欽犯,豢養私兵死士,意圖謀反。
甄應嘉遠在城中,待吳先河拿下行宮後方收到消息,一時嚇得心驚肉跳,思忖片刻,其目露狠戾,一麵寫奏折,彈劾吳先河私自調兵、擅離駐地,並用前北靜王替身誣陷甄家,意圖造反;一麵令人暗殺水溶一家三?口。
雖是親女與親外孫,但危及甄家安危,便也留不得了。
甄應嘉隻暗悔,早知今日,便該在南山翁攜二女夫婦來投時狠心滅口。
他此時已?忘了當日因覬覦南山翁手段及北靜王人手而留下北靜王夫婦一事。
胤礽這頭,見吳先河已?將行宮內之人儘數拿下,他們亦清理了所有漏網之魚,便帶著人功成身退,此後之事,便不再插手。
至此,南山翁欲劫持慕哥兒一事,方算完全了結。
小幺斬殺了不少狐妖後,心中悔恨方消解下去一些?。
都中,皇帝收到兩份奏報,震怒又心悸。
水溶竟有如此手段!
看來宮中隻有護衛不行,雖有龍氣庇佑,其餘防護也當更用心!
又命人嚴審南山翁,查清水溶之事是否為其所為,可還?有同黨。
朝會上,朝臣亦大?為震驚,前北靜王竟有如此野心,皇帝行宮也敢竊據?甄家知情且為其遮掩,何等膽大?包天!
眾臣紛紛請奏嚴查甄家。
甄老太妃忽聞此訊,險些?驚厥,忙向上皇宮中求情。
上皇斟酌再三?,允甄應嘉進京自辯。
另著杭州將軍吳先河押解前北靜王一家進京,與甄應嘉對質。
這一路便是甄家與吳家爭奪水溶一家三?口性命之爭。
甄老太妃求完情,又憶起那夢中自己年將不永之事,便病了。
忠遠親王多次請旨往宮裡去,問遍禦醫,都隱隱道是鬱結於?心、時日無?多,不敢多說。
甄老太妃一聽,越發覺那夢應驗了,不想死亦不能死。
她在一日,上皇念著舊情不動甄家一日,若她閉了眼,甄家就是滅門之禍,兒孫的好日子也到頭了,因每日令太醫用人參等物吊著命。
甄應嘉一路膽戰心驚,連連催促家下劫殺水溶,但吳先河立功心切,防護嚴密,強殺、下藥均未得手。
甄家人也未閒著,四處活動,托請各家相救。
寧榮二府的男人們坐在一處商議。
賈璉道,“他們還?敢求上門來,那年薔哥兒及那二萬兩銀子之事忘了不成!再者,與水溶一夥的南山翁還?是寶玉幫著審出來的,於?情於?理,此事求不到我們頭上。”
賈珍則眼珠轉了轉,他心動於?甄家奉上之珍寶,幫不幫的無?所謂,錢財收下,隻道是儘力了,甄家又能如何?
於?是,緘默無?言,待回去之後,見了那甄家管事,將送來之物儘數收下,打發人走了。
榮府這頭,賈璉不見人,甄家女人們帶著東西走偏門,運進了王夫人房裡。
轉頭便有人報到王熙鳳耳中,王熙鳳使人告知賈璉,又同平兒道,“自個兒作死,咱們管不了。人家有娘娘,咱們有甚,隻做個瞎子聾子罷了。”
可見榮府兩房分裂。
而後,水溶平安進京,皇帝多番派人驗實?正?身又審訊後,將甄應嘉收押質審。
吳先河戴罪立功,升任平安州節度使。
金陵甄家轉而如原著中,開始請各家幫忙藏匿家財。
與此同時,吳熳收到林黛玉的信,她打算隨父進京述職。
林海此次急病之事嚇住了她,信上記人生無?常,重要之人也許下一刻便不在了,她想多陪伴父親,揚州之事交由史湘雲負責,又托吳熳看顧,她回京之後,會繼續同樣?之事,幫助更多可憐女子。
信至吳熳手中時,林家船隻已?過了金陵,送彆不及,吳熳隻能虛歎兩聲。
平靜的日子總是過得很快,翻過年,元宵過後,甄老太妃薨逝。
甄家窩藏欽犯、謀反、走私鹽鐵、任上虧空……數罪並罰,獲罪抄家,族人押解進京候審,甄家就此覆滅。
江南很是動亂了一陣兒,利益重新分配後方恢複平靜。
胤礽與吳熳專注育兒與修煉,諸事不問。
及至四月,賈敬賓天消息傳至金陵,金陵族人悲泣之餘,計劃入京吊唁之事。
胤礽亦收到父親來信,命他代父前往,另在信上怒罵賈敬精明了一輩子,竟死得這般丟臉。
胤礽笑了笑,命人打點?行囊,提前回都。
第一百五十一回
卻說因甄家早早定罪, 甄太妃亦提前薨逝,賈敬之葬禮便未撞上國喪,較之原著隆重、完備許多?。
胤礽與吳熳進都時, 賈敬已從玄真觀迎回寧府,停靈多?日, 胤礽獨自上寧府上香燒紙,按禮寬慰了賈珍父子兩句, 見?其父子二?人守靈心不誠, 亦未管,便退了出來。
路上竟遇賈源賈演二位國公英靈,金色的身形竟是淡了許多?, 胤礽忙渡了些?紫氣過去, 賈源卻抬手拒絕,“不必了,大廈將傾, 無意義了。”
藏匿犯官財物、國喪聚眾淫賭、父喪聚麀……如此子孫早沒落早好, 免得墮了祖宗清白!
又見?胤礽身上氣息內斂氣勢更甚, 欣慰道, “你又長進了。”
胤礽不好在此無故停留自言自語, 便邀了二?位回家再敘。
二?位卻搖頭拒絕, 隱去了身形。
胤礽便回了家。
及至家中, 吳熳亦不在,她去了榮府, 探望王熙鳳。
去歲因賈赦獲罪之事, 兩房之間便有了間隙, 賈璉爵位一降再降,也無甚幫助皇妃撐場麵?的心了, 家中太大太亂,賈璉不問王夫人,便自行裁減了不少家奴,王熙鳳因省了不少樁事。
原本該落的胎,竟是保下來了。
眼下,已誕下一個?哥兒,正在坐月子。
王熙鳳多?年方得子,自是欣喜,雖生產時受了罪,但精神不錯。
吳熳和?她閒話幾句,又湊近搖籃輕搖了搖,孩子很健康。
又見?平兒引著執事媳婦在外頭等著回話,便囑咐她多?注意保養,“事兒再急,不急在月子這?兩日,累出病來才難治。”
“你竟也是老了不成,說這?樣的話!”王熙鳳撇嘴,她不愛聽。
兩人又說起?林黛玉的成長,王熙鳳歎道,“林妹妹真是長進了,竟一人撐起?了林姑父的燒尾宴,沒出一點兒錯,”又讚了一嘴吳熳的婆婆,“還是敦太太會調教人。”
話畢,又歎了一口迎春,“我們家這?位二?姑娘根本戳不動?,眼瞅著年歲上來了,我和?她哥哥要給她尋個?人家,便帶在身邊教一教,我問她這?事兒怎麼看、那事兒如何,總是‘我並沒有什麼看法,聽嫂子’、‘循舊例罷’,鬨得我和?平兒都沒脾氣了。這?性子出門子非讓人欺負死不可!”
王熙鳳捶了一下手心,又看向吳熳。
“打什麼主意?”吳熳好笑瞧她。
王熙鳳道,“敦老爺桃李滿天下,性情溫和?的學生總有幾個?,國公府的小姐配個?舉人進士的不差罷?”
吳熳笑道,“做媒我可不會,隻能幫你問問,不過,也需等明年孝期過後再說了。”
“這?個?自然。”王熙鳳見?她應了便行。
王熙鳳忙,吳熳不好多?待,沒多?大會兒也告辭回家了。
接下來幾日,便是往親友各家分送從江南帶來的土儀。
及至賈敬出殯之日,胤礽跟著賈氏族人送至城外鐵檻寺又回來,這?場喪事方算完了。
胤礽與吳熳正商議從陸路還是水路去往寧州時,都中又一大事傳開,明昌郡主將帶女兒與韃靼國書入都,商討馬市之事。
去年馬市之亂結束之後,走私者?台前身後之人皆獲罪,朝廷封閉了一段時日馬市,重開之後收緊貨物進出,韃靼臣民?去歲因此日子艱難,遂命明昌郡主前往商談,其女同行。
原明昌郡主和?親後,與韃靼王共誕下一子一女,隻其子體?弱多?病,無法遠行,方隻帶了女兒。
吳熳得了消息,還未開口,胤礽便主動?道在都中留一段時日。
吳熳感謝了一番他的貼心。
七月初八,韃靼王後的車馬輿從浩浩湯湯進都,圍觀者?數萬。
吳熳沒去湊熱鬨,一直在家等待。
明昌郡主極忙,入朝覲見?、兩國和?談、見?父親、見?官員……及至八月十五中秋宴後,方傳出不日將啟程,吳熳方遞了帖子,帶著慕哥兒登了會國館。
二?人時隔十年再相見?,明昌郡主麵?上帶了風霜。
塞外風沙大,她常在外料理國事、騎馬遊獵,曬黑了不少,打眼望上去年歲更長,身上氣勢亦更甚。
“漫娘,多?年不見?,你更好看了。”明昌郡主調戲吳熳道。
吳熳亦回,“郡主也是,風華更甚。”
二?人相視而笑,話語熟稔,仿佛從未分離。
見?過禮後,又引兩個?孩子相識,打發他們出門頑蹴鞠,便不再管,自顧聊天。
兩人聊了許多?,明昌郡主給吳熳講塞外風情、講兩國差異、講她如何適應、如何一步步掌權,便是最私密之事也未隱瞞吳熳。
吳熳亦是,講她混沌時在吳家受的委屈,講她與胤礽的相遇、他們夫妻一起?行過的路、看過的風景、遇到的妖邪……
明昌郡主感慨,“好在當年我未將你帶走,否則你何來這?場好姻緣!”
吳熳卻笑,“若是有緣,便是我同郡主去了塞外,也能遇上,那樣,我還能多?陪郡主幾年。”
明昌郡主調笑吳熳她可不做壞人姻緣之事,又道,“我聽聞水溶是你們動?的手?”
父親的人手幾乎都到了她手中,近年來都中之事亦知?之不少,忽見?這?消息,可是震驚了明昌,不過一舉人,竟能做到如此地步,可見?不凡。
吳熳點頭。
也算得上從頭到尾都有他們的手筆。
明昌郡主拊掌,“作死的畜生,竟讓他活這?許多?年,便宜他了!如今,方算是大快人心!”
當年她與吳熳被故意調戲又無奈不能追究之事,她可記得清楚,如今水溶族滅,她可是痛快得很。
兩人又聊了許久,方到院中看孩子們踢蹴鞠。
明昌郡主見?三歲的慕哥兒居然與七歲的女兒踢得有來有回,毫不吃力,大為驚異,因此對慕哥兒喜愛更上一層。
吳熳見?了,從袖中摸出一個?瓷瓶,遞與明昌郡主,“狐族的靈藥,包治百病,郡主可尋人試試。”
這?是先?時胤礽命管事向黃翁求購而來備用的,聽聞明昌郡主之子體?弱多?病,他夫婦二?人不約而同便想到了這?瓶藥。
明昌郡主接過,並無訝色,畢竟已從交談中得知?了吳熳的奇遇,如此,她有些?常人沒有的東西也是有的。
當即打開,丟了一粒進嘴裡,當糖丸一般嚼了,對吳熳之信任可見?一斑。
吳熳亦並未驚慌,仿佛知?道她會這?般做。
二?人向來心照不宣、默契十足。
明昌郡主咽下藥不過幾息功夫,便覺通體?舒泰,她產後有些?女子病,這?會子竟感覺不到了,興奮讚道,“好東西!”
吸了口氣舒緩情緒後,又向吳熳道,“我兒身子不好,不知?如了多?少人的意,如今有他姨母這?藥,便可教他們瞧瞧我們的厲害了!”
吳熳見?她意氣風發,自然高興。
又待兩個?孩子玩夠了,明昌郡主命人帶他們擦了身上的汗、換了衣服,方用膳。
而後,吳熳陪明昌郡主儘興而歸。
到家時,胤礽都被她身上驚人的酒氣嚇到了,慕哥兒被白荷抱著跟在身後,早已睡熟。
胤礽便讓白荷先?帶慕哥兒回房歇息,自個?兒將人抱起?,慢慢在院裡來回走。
“這?麼有興致?”他問她。
吳熳靠在肩上點頭,“郡主酒量大漲,見?我也能喝,便拉我喝到現在。”
“開心嗎?”胤礽感受到了她的情緒,問道。
“嗯,高興!”
郡主是這?一世除了祖父母以?外,第一個?無條件對她好的人。
如今再見?郡主,了卻了她的一樁心事。
又似想到男人想知?道什麼,吳熳道,“郡主在塞外亦過得開心,韃靼王後本就勢大,郡主發展多?年,如今大權在握,繼承人身體?不成問題後,便可大展拳腳,郡主定是下一位蕭太後。”
胤礽聽了,長歎一口氣,若是他的三格格亦能如此便好了。
夫婦二?人在院中轉了幾圈,待吳熳酒氣散儘後,方回房盥沐歇息。
這?日後,明昌郡主常命人來請吳熳帶慕哥兒一塊兒出去玩耍,直至回程的前一日方止。
這?一日,郡主設下辭行宴,將義忠親王、吳熳及其兄弟姐妹都請了來。
因乃家宴,便未分男女,義忠親王與吳熳分坐左右次席。
承熙郡王見?狀,入席後怒摔酒盞,指責明昌不懂尊卑:讓父親坐次位,更讓吳熳這?個?卑賤之人淩駕王子皇孫之上。
實則是借機發泄不滿,父王把?人手都給了明昌,這?些?日子他意欲交好明昌,多?次上拜帖,卻被拒絕,如若明昌公務繁忙也就算了,可她不過同一個?“婢女”玩樂罷了,可曾將他這?個?兄長放在眼裡!
明昌見?狀,並不生氣,聲音不疾不徐道,“大哥才是,這?麼多?年都沒長進。從前大哥為長孫,我雖為嫡,卻也讓你三分,你多?得寸進尺,我從不計較;而今我乃一國王後,與你的王妃可不同,我的貴客亦與常人不同,何為尊、何為卑,大哥不懂嗎?”
話畢,眼神淩厲射向承熙郡王,將人逼坐下,再無言語。
而後,又轉向席間眾人,“今日讓你們來,是為著認認臉。我和?親多?年,你們都長大了,變樣兒了,今日若不設這?一席,走在大街上我都不認得你們,這?樣不好,免得來日你們落難了,我不好撈你們!”
眾兄弟姊妹一時語塞,這?是什麼話。
隻聽人還在繼續,“好男不吃分家飯,好女不穿嫁時衣。郡王、郡主、國公,這?是你們的分家飯、嫁時衣,若想有出息,便彆指這?個?一輩子,自個?兒建功立業往上爬;若是覺得爵位還行,彆無他求,便安生度日,千萬彆連這?碗分家飯都端不穩,平白教父王擔心。若有一天犯事兒了,爭取流放到秦州,三姐能撈你們一把?!”
話畢,又向義忠親王道,“父王也是,兒孫自有兒孫福,您已蔭庇他們到如此地步,足夠了,多?顧著些?自個?兒的身體?,安享天倫才是。”
義忠親王大悅,應了聲是。
其餘人等卻笑不出來,他們竟不知?三姊這?究竟是好話還是歹話。
明昌郡主卻不管,舉杯,豪氣道,“來,喝!”
眾人隻得陪飲。
這?一宴儘興之人儘興,不悅之人不悅,不論如何,此乃最後一聚,此生可能再不複相見?了,未免有些?傷感。
宴尾,幾位郡主、國公年幼時與明昌郡主感情甚篤,都不舍落下淚來。
次日,王駕出京,吳熳站在一處高樓上目送。
隻聽胤礽在她耳邊道,“以?我們之力,你隨時可去看她,不必不舍。”
吳熳點頭,笑了笑。
第一百五十二回
明昌郡主走後, 吳熳夫妻也命人打點行裝準備離京,恰逢賈元春誕下的小公主百日,因著甄老太妃孝期不好大辦, 但應有的賀禮當是要?有的。
慕哥兒百日、周歲,賈元春皆有“賞賜”, 怎麼也該還回去,吳熳遂比著“賞賜”備下一份厚禮, 送往榮國府, 由榮府一並帶入宮中,而後便未管。
又著人?送了王熙鳳一份才俊名?單,並介紹了一位好保媒的夫人?, 便一徑往寧州去了。
卻說賈母和王夫人自宮中回府後, 洋洋喜氣盈腮,宣告府上眾人?,明年又許省親了, 又可迎娘娘歸家以享天倫。
隻一聽這消息, 有人?歡喜有人?愁。
甄老太妃喪期, 禁一年筵宴音樂, 大觀園中?小戲子散作丫鬟, 教習亦辭去, 賈璉又裁撤了大批家下, 如?今場子撐不起、伺候之人?亦不夠數,更彆說這幾年府裡寅吃卯糧, 實在無錢可用。
賈璉為難, 賈政不理俗務、賈寶玉不知事體俱是沉默。
許久不得結果, 亦不是辦法?,王夫人?便隱晦提醒賈璉, 可像蓋造大觀園時?那般,再行一回事。
這可惹惱了賈璉,“太太不知,那年打的饑荒,侄兒到現在都還未拉完,這府裡時?不時?就?來上一二亂七八糟的人?讓我還情,這外頭隨處可聞我榮國府仗勢欺人?、倚強淩弱,偏府上得了人?家的好處,我有苦不能言,如?今再來一回,便是拿侄兒的官兒作抵,稍有差池,侄兒可就?作平頭百姓去了!”
賈璉甩袖,彆過臉去,此法?怎麼說都不依。
王夫人?被小輩羞得青了臉,一時?不說話了。
賈母沉默半晌,開口道,“便將我的梯己拿幾箱子出去罷。”
“老太太不可!”
賈母話音才落,賈政便阻止道,若真是動了老太太的私房錢,怕是要?羞死人?了。
後他咬了咬牙,道,“這親,不省也罷!”
賈母、王夫人?卻不依,賈母道,“糊塗!這可是天大的恩賜,豈是你說不省就?不省!”
商議無果,賈母又乏了,眾人?便退了出來。
王夫人?還欲尋王熙鳳,命她勸一勸賈璉,卻聽賈璉道,“府上全部現銀都在銀庫裡,二太太派人?取了,籌劃著用罷。”
言下之意,他便撒手?不管了,亦不打算從彆處湊銀子。
王夫人?氣急又不能像未襲爵時?那般使喚他,隻得無奈作罷。
賈璉便同王熙鳳回院子去了。
路上,王熙鳳問?賈璉,“二爺,也讚成不省親?”
賈璉道,“哪兒是我讚不讚成的事兒,是咱們?省不起。”
娘娘封妃這三四年,他們?夫婦好處不見,官中?銀子卻是大把大把往宮裡和那些太監手?裡送,且不知甚麼時?候是個頭,賈璉歎氣。
王熙鳳亦歎息,闔府上下沒?人?比他夫婦二人?更知境況艱難了。
另一頭,王夫人?直與周瑞家的道賈璉“糊塗、沒?遠見”,又尋吳新登家的來問?,原是銀庫中?隻剩三二萬銀子,比之省親所需,確實杯水車薪。
那頭老爺又不許用老太太的梯己,王夫人?實在犯了難,周瑞家的湊近道,“不如?太太私下尋鴛鴦來問?問?,為著娘娘,老太太必定願意的,隻不叫老爺知道便行。”
王夫人?果然如?此行事,鴛鴦打發人?運出來五六口箱子,隻粗略一算,尚且不夠,王夫人?垂眸想了想,命人?分彆去了一趟寧府、王家說明情況,又令人?將甄家送來的箱子提出來幾口來,並著賈母的份兒,悄悄運出去當了。
寧府中?,賈珍尤氏及賈蓉尚在鐵檻寺守靈,隻餘秦可卿在府裡看家理事,接了王夫人?的話,不敢擅專,即派人?去請示賈珍和尤氏,賈珍回話讓她拿五萬兩送過去。
秦可卿當即著人?送了來。
幾日後,王夫人?將所得之銀攏了攏,已有三十餘萬兩,正捏著手?指一項項點算可夠用時?,麻煩上門?了。
錦衣府番役圍了榮國府,賈政尚在衙署當差,賈璉帶賈寶玉迎了出來。
隻為首的乃當日清虛觀內的蔣千戶,賈寶玉一見人?便煞白了臉,說不出話來,獨餘賈璉一人?應付。
蔣千戶也不浪費時?間,命人?將東西?呈上,一疊厚實的當票並幾箱珍寶玩器,其隨手?取出一個美人?瓶將底部呈給賈璉瞧。
賈璉瞧見上頭的印記,心一驚,此乃甄家的東西?!
他又側目看向當票,取來一張細瞧,這些東西?是從他們?府上出去的,當期便是這幾日。
連續翻看幾張後,他心中?隻剩一個念頭,完了。
蔣千戶道,“有人?從當鋪中?買到了甄家大批古董玩器,心生疑惑,查了查,才知是從貴府上流出去的,便至我們?錦衣府告貴府藏匿犯官財物,趙堂官請示聖上,聖上便命錦衣府查辦,賈將軍,多有得罪了。”
賈璉無奈,命人?到後院,令女眷孩子都移至榮慶堂,好讓錦衣府抄檢。
皂衣番役隨即一湧而入,賈璉陪同蔣千戶坐在中?堂之上,麵如?死灰。
兩刻鐘後,賈政方得了消息趕回來,聽完賈寶玉敘述,連連後退,喃喃自?語,“不可能。”
榮慶堂內,王夫人?驚慌失措、冷汗淋漓,為何這般巧,她實在無奈才動了一些,為何就?讓人?拿住了把柄!
須知哪裡來的巧合,不過被吳家盯上,就?等?他家犯錯罷了。
賈母已被氣得上氣不接下氣,手?指著王夫人?鼻子罵她目無王法?、眼皮子淺,其他人?大氣不敢出,亦不敢勸,害怕些的已用帕子捂嘴嗚咽起來。
半個時?辰後,錦衣衛提著幾口箱子至榮禧堂,道是從王夫人?私庫中?抄出的,當票、銀子、甄家珍寶玩器都有,蔣千戶賈璉賈政,“賈大人?、賈將軍,另有賈二夫人?,煩請三位隨我們?走一趟錦衣府罷。”
賈璉三人?隻能去了。
榮府中?,錦衣府封鎖各處財物,不許人?四處走動,女眷孩子便都拘在榮慶堂內,王熙鳳讓平兒抱著哥兒,自?個兒摟著巧姐,瞧著這滿院哭聲的場景。
刑夫人?去歲才遭了一回抄家,如?今又受牽累,又驚恐又生氣,便指桑罵槐起來,竟是連賈母都不懼了。
賈母並二房之人?皆神色晦暗。
王熙鳳難得笑出聲。
外頭,林家林如?海得了消息,一麵為賈政夫婦與賈璉探聽消息並打點獄中?之事,一麵讓黛玉為榮府送些物資補給,也算略儘綿薄之力了。
王子騰亦儘力為妹妹妹夫周旋,隻無濟於事,險些受到波及。
此案,錦衣府出麵又證據確鑿,審得極快,不過幾日,事情經過便呈至皇帝麵前。
皇帝不知想的什麼,歎息一聲,朱批下筆。
榮國府即得了消息,賈政治家不嚴、縱容內幃婦人?藏匿犯官財物,革職抄家,王夫人?徒三年;賈璉因與賈政同房各?,且未參與,特赦無罪,而賈元春因母家牽累,降妃為嬪。
旨意下,錦衣衛便大肆動手?,賈政、王夫人?、賈寶玉、趙姨娘、周姨娘等?的院子被搜刮個乾淨,幾人?名?下的仆人?陪房亦被鎖走,當街發賣。李紈因是節婦,不在抄家之列,私房、嫁妝得以保全。
賈政賈璉歸家之日,林黛玉買下了賈家被賣奴仆,王子騰以錢贖罪,將王夫人?贖了出來,一齊送歸賈府。
不過十幾日功夫,家中?幾經巨變,賈府上下不論主仆相擁而泣。
王夫人?捶胸頓足,後悔不迭,賈寶玉及眾陪房忙忙拉住,勸解許久。
王熙鳳當下讓各人?回各院,整理調息。
次日,賈璉請示過賈母後,將家中?出過力的老人?,整家整家恩典放了出去;凡十八以上的丫鬟也都退了身契,許他們?自?家人?領出去過活;除去尚在吃奶的哥兒,姑娘、小爺身邊的奶娘也都放出去,一回子清退了大批人?口。
鴛鴦、司棋等?都在此列。
鴛鴦向賈母哭撲過去,“老太太我不出去,老太太在一日我伺候一日,老太太升天,我也陪著去!”
其他人?如?琉璃等?亦是如?此表態,賈母挨個摸了摸她們?的臉,又散了些衣服首飾給她們?,隻留下了鴛鴦和幾個小丫頭,便都遣走了。
司棋心有所屬,又舍不得迎春,哭了一番,終是讓迎春勸走了。
賈寶玉房裡丫鬟最多,年紀也不到,家人?得了恩典領走了幾個,還剩下十餘個,姑娘們?不想走,賈寶玉亦舍不得他們?出去,但他深知家中?抄了,他養不活這麼多姑娘了。
林黛玉適時?出現,帶走了晴雯四兒芳官等?,留下賈寶玉沾過身的襲人?、麝月、秋紋、碧痕、紫鵑,繼續伺候他。
王夫人?身邊的人?,賈璉沒?過問?,畢竟是王夫人?的陪房,自?由她養活,留下也好、送回王家也好,或是直接放出去都行,隻要?不讓他出口糧便可。
家下走後,三春、寶玉亦從大觀園中?搬了出來,隻留守園及打理之人?,人?員又精簡了許多。
賈政靠著女兒好容易才到三品學政,並未做出實績,便成了閒人?,難免灰敗,好在寶玉官職尚在,便整日讓家下護衛教授起寶玉騎射功夫,日日訓練,隻等?十六歲入職後出人?頭地。
賈寶玉苦不堪言,又兼祖母父母眾望加身,更加煎熬痛苦。
王夫人?關了門?整日吃齋念佛,輕易不出門?了。
如?今,才是一切倚仗長房,而賈元春明年省親之事還未有著落。
一切塵埃落定,賈母大病一場,王夫人?沒?了誥命,不能進宮了,隻得王熙鳳走一趟,賈元春道不省親了,這事兒方算完了。
誰能想到,原是合家歡喜之事,竟遭了如?此一場禍事,賈元春自?責難忍,對著王熙鳳便落下淚來,王熙鳳陪哭了一場方回。
又說其他藏匿甄家財物的幾家,俱被榮國府的極速敗落驚出一身冷汗,忙不迭將東西?藏得更深或直接銷毀了。
賈珍亦如?此,因守靈逃過一劫,規規矩矩向賈敬靈柩磕了好幾個響頭。
消息傳至寧州,胤礽向吳熳道,“賈家無用了。”因而皇帝下手?了,寧府也快了。
至於賈元春,幸而她誕下的隻是個公主,否則性?命難保。
吳熳接過信件仔細瞧了瞧,諸人?命運已變,雖說不上好,但也比原著中?或流散、或消亡的結局好些。
放下信,吳熳心境轉變,正式踏入修途。
第一百五十三回
卻說賈家敗落, 李紈卻得保留全產,不免擔憂婆母拮據,令她拿出養家, 遂亦關門閉戶,不見外人。
賈蘭見母親為他私心至此, 更不忍辜負,下旬回?了書院, 便與先生商議下場參與童子試之事。
先生卻不同意, “你雖學識不差,見識卻淺薄,閱曆亦尚淺, 寫不出好?文章, 且你年幼,身子骨怯弱,受不住考棚寒冷、簡陋!”賈蘭虛歲才十一, 實在不必急於一時。
賈蘭卻堅持, 讀書寫字更為勤奮, 先生、同窗見了都勸他, 隻無用。
至日, 賈蘭接連下場, 縣、府、院三試一過, 取得秀才功名後,大?病一場。
賈政知道?後, 精神大?振, 他一直覺寶玉不能從文可惜, 不承望,賈蘭竟有如此大?才, 十一歲的?秀才,竟是?比他父親還強些!
隻啟山書院先生的?到?來,給他潑了一盆涼水。
先生道?賈蘭用功太過,對?身子不好?,賈家並不急缺此功名,請家中長輩多多勸他,待年歲大?些再下場。
賈政聞言,不以為意,讀書何?來不苦的?。
賈璉卻上了心,讓王熙鳳去?去?勸勸李紈,又求到?林家,請林如海薦一二個大?夫前來為賈蘭調理身體。
賈蘭可是?賈珠的?獨苗苗,若出了事兒,百年之後賈璉可無顏去?見這位哥哥。
李紈聽明王熙鳳來意,又聽大?夫言賈蘭心力有虧損,告誡她孩子讀書要適度時,唬了一大?跳,仿佛從賈蘭身上瞧見了賈珠的?身影,生怕賈蘭也早逝。
這可是?她的?命根子,李紈著急。
林家大?夫順道?也為李紈把了脈,言她鬱結於心,許會影響壽數,也需好?好?調養。
母子二人便互相緊張起來,監督對?方休養、補身子,陰差陽錯改變了雙雙早逝的?命運。
賈政正欲親自教賈蘭讀書,卻見李紈如此態度,不好?同兒媳婦爭執,隻能無奈念叨兩句“慈母多敗兒”,便放棄了。
轉而將注意力投注在賈寶玉與賈環身上,賈環同賈蘭相差不過一歲,想來進?度差不多,便考校賈環,發現賈環的?八股雖匠氣?,卻也比寶玉有天分,大?喜過望,又投注不少精力在賈環身上,賈寶玉得到?稍許喘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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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敬孝期過後,王熙鳳便幫賈迎春物色起人家,用的?是?吳熳給的?名單,多方評估後,她相中了一位大?儒的?幼子。
這位幼子醉心琴棋書畫,性子溫和,功名不過秀才,但他兄長在朝為官,長嫂也是?有名的?伶俐人,掌家是?一把好?手,正好?補全迎春的?不足。
又兼迎春棋藝高深、琴書畫均有涉獵,定與那人談得來。
先時,對?方不願同勳貴外戚之家結親,不過那位長嫂在媒人保證下,見過迎春後,便直接拍板替小叔子定下了。
概因迎春生得美,性情又溫和到?了極致,又有才情,樣樣都合小叔子與她講的?妻子要求。
兩家遂一拍即合,定下次年成親。
這樁親事訂下後,竟又有人來求娶迎春。王熙鳳心生好?奇,便多聽官媒婆介紹了幾句。
求親之人名孫紹祖,言說兩家祖上有舊,欲親上加親,方來求娶,不過從媒婆描述中,可窺見其態度趾高氣?昂,王熙鳳極不喜歡,這可是?國公府門下,容得你一個無名之輩囂張?便言自家姑娘已訂下了人家,讓人將媒婆趕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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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說賈家欲關閉大?觀園,妙玉不好?繼續借住在櫳翠庵,林黛玉與她有一二麵之緣,互有好?感,遂邀人至她這裡借住。
不想,妙玉來了二日,與黛玉莊子上的?女子們接觸後,便要告辭回?姑蘇去?了。
她無法喜歡這些世俗女子,即便她們如劉姥姥那般,為生活所苦、為人壓迫,可歎可憐又可敬。
她理解卻不能接受、也不願將就,所以,她要回?鄉去?了。
晴雯勸林黛玉:“她不喜歡便算了,奇奇怪怪的?。”
晴雯來了後,帶著小丫頭們做繡活兒,放到?黛玉的?鋪子裡寄賣,實在沒天分的?便打?發去?采花、做胭脂,她們靠自己?養活自己?,自己?作?自己?的?主,來去?自由,不會被罰、沒人欺負,每日都很?快活。
黛玉隻能遺憾地送走妙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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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年正月,賈珍扶靈回?鄉下葬又返回?都中時,寧國府遭到?了清算,罪名同是?藏匿犯官家產。
原來,當今並不是?未發現他,不過看在孝道?、賈氏先祖遺德之麵上,暫容他辦完喪事。
賈珍同賈政一樣,抄家革職。
隻寧國府沒有賈母與賈璉,抄家後,國公府邸被收回?,如同忠慎親王之亂時的?那三家一般,賜了幾間房與兩戶人家伺候,亦是?承先祖遺德。
一家子抵達“新?房”後,無想象中的?破落,伺候之人恭恭敬敬喚了一聲“小郡主”,又奉上一筆錢財,秦可卿泣不成聲。
是?義忠親王派來之人。
隨後幾日,均有人送東西到?宅子中,來人從不說自家主人是?誰,放下便走,賈珍父子與尤氏認不清,秦可卿卻知這些都是?兄姊身邊伺候之人。
曾經?羞辱她的?樂昌郡主身邊之人亦有。
這幾日,她的?眼睛從未消腫過。
而賈珍與賈蓉事後似知有義忠親王府扶持與撐腰,日子漸過得如從前那般逍遙淫。靡,甚至拿義忠親王贈予秦可卿的?銀子出去?與尤氏姐妹喝酒取樂。
秦可卿不可接受父親的?心意被如此玷汙,便尋了伺候之人令其找門路,壓著賈珍賈蓉與尤氏和她和離。
秦可卿帶走了尤氏及父親兄姊贈予的?一切,義忠親王為她提供了新?的?宅子,她們猶如真正的?母女一般,開始新?生活。
獨留賈珍賈蓉父子不事生產,窮困潦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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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國府抄家時,賈惜春並未同賈珍一起走,也未留在榮國府。
她原打?算到?饅頭庵剃度出家,與智能兒作?伴,卻被黛玉劫去?了她那裡,專司給晴雯她們畫繡樣兒,一畫就是?好?多年。
她是?陪黛玉最久的?人,莊子上許多人或嫁人了、或有能力搬出去?自己?生活,隻有她和黛玉,一直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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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賈珍一同抄家的?,還有賈雨村。
他在金陵為官多年,又同甄家交好?,甄家急病亂投醫,往他那處亦送了不少東西。
隻他沒有賈珍的?好?祖宗,又兼胤礽一直盯著他,下場可就沒有賈珍那般舒坦。
賈雨村下獄的?同時,胤礽便讓門子彈劾他。
當年給秦州巡撫送信兒的?便是?門子,憑借那回?功勞,他一步步往上走,如今雖隻是?校尉,力量微薄,但胤礽將他發配後,賈雨村弄出的?冤假錯案一並交給他,讓他一舉揭發,聞見味兒的?禦史與賈雨村的?政敵很?感興趣。
賈雨村果然被判流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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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賈雨村牽出的?薛蟠,因舊案再次翻出,被判斬首。
後因薛寶釵與薛家奔走,薛蟠免除死刑,流放閩南,不過最後還是?因鬥毆,死在流放路上。
薛寶釵嫁人後,便到?了她能夠到?的?最高青雲,她的?夫君單純無大?誌,她擅遷就,遂夫妻和順、兒孫孝順,借著夫君的?勢兒,她將已走向末路的?薛家盤活,唯一的?遺憾便是?疼愛她的?兄長早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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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母對?於撮合林黛玉與賈寶玉樂此不疲。
林黛玉每每上門探望她時,她都會拉著黛玉反反複複訴說寶玉的?上進?與辛苦,期待黛玉的?反應。
林黛玉極為無奈,她誌不在此。
情愛太過渺小,她還有許多事兒要做,不能在這上頭浪費時間,況且她對?寶玉,隻是?兄妹之情、幼年玩伴之誼,再無其他。
賈寶玉對?她顯然情根深種,黛玉無意且不成婚,他便一直等著,賈母、賈政、王夫人逼迫他成婚,他便自個兒剃了度,寺院一日莊子一日地混過著。
賈政來尋過他幾次,賈母亦操碎了心,他都沒再回?過榮國府。
襲人麝月等在寶玉不歸家後,被放了出來,有家人的?回?家,沒家人便到?林黛玉那裡做些針線養活自己?,遇到?合適的?郎君又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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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湘雲是?在三年後回?京與衛若蘭成婚的?。
這幾年朝廷官員大?換血,南海海戰主帥並不由南安郡王擔任,此戰因大?獲全勝,衛若蘭未戰死在海戰中,史湘雲夫婦琴瑟和鳴、白頭偕老。
探春和親之事自然也未發生,隻她父母俱在,比之其他人,極不自由。
賈政做主為她挑了一位進?士,進?士外放,她還是?如讖言中離開了都中,與父母親人相隔千裡。
她弟弟賈環終未實現父親的?野望,考到?秀才後再無進?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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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璉王熙鳳夫婦因著下一代爵位到?頭,拚命為兒子女兒攢錢,至少不讓兒女受窮挨餓。
王家的?沒落突如其來。
王子騰在巡視途中突然病故,王家就這一個能人,因無子、亦無繼承人,王氏族人幾經?掙紮後,終究沒落。
全族最有出息的?竟是?王熙鳳這個四品將軍夫人的?姑奶奶,王氏族人來投,卻見賈氏族人且無利可得、退回?金陵,方無奈放棄。
賈珍倒下後,賈家族人也散了,即便日日到?賈璉夫婦麵前打?旋磨子也沒差事、沒進?項了,回?金陵,好?歹有賈敦置辦的?祭田,按各家人頭分下來,或收租子、或自己?耕種,至少餓不死。
巧姐兒還是?嫁了板兒,彼時的?板兒不是?巧姐的?救命恩人,卻是?進?士,王熙鳳相信劉姥姥的?品性,亦相信由她養出來的?孩子不會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