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結香猶豫了一下，還是依言把頭抬了起來，這時她才看清楚皇帝的樣貌。
他身上穿著祥雲紋玄袍，頭發以玉冠束起，玉冠兩邊垂下絲質的玄色冠帶，一雙劍眉斜飛入鬢，鳳眸微挑，似笑非笑地看著她，她心頭一跳，連忙垂下眼簾。
“朕再問一次，你腿上的手印究竟是怎麼回事？”宗越負手問道。
年輕帝王渾身充滿著銳氣，仿佛一把利劍直插入她的心尖。
作為一個平民百姓，平時見到小領導她都有些戰戰兢兢的，更不用說她現在見的是一國之主，強大的氣場讓她連呼吸都不敢用力。
葉結香很可恥的慫了：“奴、奴婢也不怎麼清楚，隻是在水中的時候好像有雙手一直扯著奴婢……”
恰好這時安福祿回來了，他回稟道：“陛下，奴才剛剛聽說前幾天這裡淹死了一個宮女。”隻是不知道這兩件事是否有關聯。
他說這話的時候剛好一陣冷風吹來，在場的人都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葉結香更是臉色蒼白。
她曾經聽過一個關於水鬼的傳說，相傳月圓之夜死在水中的人會變成水鬼，枉死的鬼魂經常浮遊於水之中，需要找另一個人做替身才能轉世投胎。
她該不會是被黃鸝當成替死鬼了吧？
宗越吩咐道：“將負責此事的人帶來，朕要親自審問。”
淹死一個人可能是意外，但是接二連三的出事，這期間必有關聯。
負責處理黃鸝溺水身亡一事的雜役房掌事方姑姑很快就被帶到皇上麵前，她誠惶誠恐地把事情經過陳述了一遍。
“奴婢當時吩咐黃鸝來掃聚荷園，沒想到入夜了還不見人回來，後來奴婢就叫人去找她，結果就發現她溺斃在這池子裡。”
宗越：“何人發現的屍體？”
“回……回陛下，是奴婢發現的……”方姑姑身旁還跪著一個小宮女，她第一次見到這麼大的陣仗，說話都在顫抖：“方姑姑吩咐奴婢去找黃鸝姐姐，奴婢想著她在聚荷園掃地，就來這裡找她了，沒想到就看到了她的屍體……”
回想起當晚的場麵，小宮女還是心有餘悸，她記得那晚的月亮很亮，把四周的場景都照得一清二楚，以至於她一進到聚荷園就清楚地看到水麵上漂浮的屍體。
近段時間一直下雨，宮裡許多湖的水位都暴漲，聚荷園的荷花湖漲水之前水位隻到成年人的胸口，一般淹不死人，但漲水後的水深都能淹沒頭頂了。
雨天湖邊濕滑，的確是很容易掉進水裡，再加上宮中少有人會水，意外掉入湖中被淹死也不是沒有可能的。
宮中的女醫驗屍後確認黃鸝是溺亡的，而且落水之處也並無異常，因此便上報她是意外落水而亡。
幾天時間過去了，湖邊的痕跡早已被雨水衝刷乾淨，而黃鸝也被拉出宮外填埋了，即使重查也查不出什麼線索了。
宗越眼中的興味卻是越發濃厚了，他吩咐女醫檢查葉結香腿上的手印，兩個手印已經變得青紫了，淤血積在手印那裡，輕輕一碰就很疼，可見是用了多大力氣。
隻是這手印好像有些奇怪，青紫中還帶著些許黑色，仿佛中毒一樣。
葉結香還沉浸在水鬼要拉她當替死鬼的後怕中，此刻是又怕又氣，要不是她被皇上和安公公發現了，及時被救了上來，恐怕她現在就變成一具屍體了。
回想起黃鸝那副慘白的麵孔，她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這事不是一時半會就能查清楚的，因此皇上便到湖中間的亭子裡歇著，其餘人都在外麵伺候。
葉結香身上還是濕的，深秋的風已經很涼了，涼嗖嗖的風一吹，她就控製不住地打了好幾個噴嚏。
“阿嚏、阿嚏——”
周圍一片死寂，她揉鼻子的動作忽然頓住了，她僵硬地抬頭看向亭子裡那個身份尊貴的男人，她這算是禦前失儀吧？
“皇上恕罪——”葉結香撲通一下就跪了下去，聲音充滿了絕望，她該不會被拖下去打板子吧？
宗越抬眼望去，小宮女跪在地上，渾身濕噠噠的，幾縷濕發淩亂地貼在額頭上，單薄的身影瑟瑟發抖，讓他想起幼時遇見的一隻受傷的小鹿，看起來可憐極了。
他不屑為難一個小宮女，淡聲吩咐道：“帶她下去梳洗一番。”一身狼狽的樣子看著礙眼。
葉結香沒想到自己不但不用受罰，還能去換身衣裳，真是因禍得福啊。皇上不僅長得好看，心地還很善良，真是位好皇上。
舒舒服服地泡個熱水澡是不可能的，受條件所限，她隻能快速地用熱水衝一下身子，然後換上一身乾淨的衣服，就這樣她也覺得十分滿足了。
說來也是心酸，穿越之後她對生活品質的要求越來越低了呢。
………………
慈寧宮。
皇上要徹查宮女落水一事周太後自然聽到了動靜，她半倚在榻上，衝稟告此事的太監擺擺手：“哀家知道了，退下吧。”
“奴才告退。”太監恭敬地退下。
周太後雖然已經年過四十，但是保養得宜，看起來隻有三十出頭，她揉了揉眉心，一旁伺候的心腹大宮女安雁嬤嬤立刻上前幫她按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