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色明亮矜傲,吐字卻緩:“我記得,你是尚宮局司記司底下的宮人,因自幼對詩書典籍頗有天賦被選入宮中,不知可願來頤華殿,輔宮務簿冊出入之事?”
這句話,就好像天上砸下了瓊桂玉枝,在她麵前鋪了一條通天道。
鬆枝愣了一瞬,脫口而出:“奴婢願意!”
一時歡喜得不知該如何是好,複又行了個大禮。
蕭芫虛扶一把,淺淺囑咐幾句便與次首坐著的尚宮女官交談,側麵提了提即將接觸宮務之事,並著人將預備好的小禮送上。
漆陶客客氣氣送尚宮出去,同時喚人先將鬆枝帶回頤華殿。
說是輔宮務事,可鬆枝畢竟未曾接觸過,總要調教一番後才能得用。
少則半月,多則一載,端看鬆枝天賦才能如何。
丹屏在旁看著,想起前幾日花鈿之事宮人的惶恐模樣,趁沒人時悄聲詢問漆陶,“阿姊,咱們娘子……經常會做這樣的事嗎?”
宮中選拔指派宮女自有一套完整的章程,少有破格的。
漆陶搖頭,“這還是頭一回。若放從前,將人立時送去禁衛處都是輕的。”
“那為何……”丹屏歪歪腦袋,實在想不明白。
漆陶看了丹屏一眼。
回想這幾日接觸下來她直爽簡單的性子,加上是太後送來的人,方才道:“可能是鬆枝的模樣讓娘子想起了幼時,加上她祖籍江南,娘子才心軟的。”
丹屏想了想,明了點頭,突然感到有些難過。
她來之前對娘子亦有了解,知道娘子幼時不易,也知道娘子已逝的生身母親儲江雪,便是自江南而來。
娘子到底還是在意的,在意到就算隻是一抹相似的影子,都能一反常態地心軟。
此刻再想二公主對娘子所為,丹屏設身處地地感受到了憤怒與殘忍。
若下回再碰到這樣的事,都不用娘子出手,她也要讓那人十倍百倍地不好過!
……
漆陶所說,是蕭芫行事的原因,但隻占一小部分。
她真正所為,是黔方洪災。
頤華殿書房內,雕蓮瓣紋的白釉燭台蠟淚堆疊,明亮的燭光下,蕭芫坐於金絲楠長案前,筆尖舔墨,在紙上潦草地梳理思路。
字跡瀟灑寫意,竟是草書。
這是她少時少有的反叛。
李晁管她太嚴,最不讓練什麼字體,她就偷偷練什麼字體,哪怕要付出多幾倍的辛苦。
隻是前世,哪怕是姑母,哪怕身邊最貼身的侍女,都不曾知曉。
重生一回,她再不想用李晁的眼光束縛自己。
佛經公文之類自是要用正經的楷書,可是拋卻這些的其它所有,她都要以自己的喜好為主。
揮毫落紙,行筆肆意灑脫。
蕭芫將這幾日從姑母處得知有關黔方洪澇的消息,及從鬆枝口中詢問到的風土人情一一寫上。
最後,是她前世有關於此的記憶。
她最擔憂的,並非洪澇本身,而是前世因為賑災掀起的震驚朝野的貪墨案。
但那時她因落水之事被拘在自己宮中,就算有所聽聞,也都是些浮於表麵的消息,印象最深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