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澤是在孩子第十二周的時候進組的。他在進組前一天剛剛做過產檢。醫生和護士都是從業多年, 即便看到外星人來產檢也不會泄密。
之前宋正平為何能調查出他是Omega的原因,虞澤想過, 很可能是因為一開始地震的時候, 他和宋彥交換了身體,他的身體裡是宋彥, 不得不在宋家的醫院住了幾天。這樣一來,宋家很容易查出來。
產檢的結果還不錯, 寶寶在正常發育。醫生沒有過問虞澤的私人狀況。
另一個Alpha父親是誰?是宋彥嗎?他為什麼從來不陪你做產檢?他對你懷孕還要拍戲有什麼看法?
這些問題醫生一概不問, 不過他還是對虞澤堅持要拍戲這件事有些擔憂,再三囑咐虞澤,不要勞累,不要給自己太大精神壓力,如果有什麼不對, 一定要立刻就醫。
虞澤都一一答應下來。他其實很意外自己,他知道自己懷孕之後一次哮喘都沒有發作,並沒有太過驚慌。可能他根本沒有這個時間, 隻想著怎麼安排好這一切。
現在他需要擔憂的問題太多了。怎麼保證孩子平安度過這段時間,怎麼在劇組裡不被人發現, 怎麼發揮如常, 甚至要比以往更加出色,拍好這部他一直想拍的電影。
太多問題纏在一起,他來不及去擔憂,隻能去麵對。
周導的這部電影暫定名為《衛星》,外景的主要取景地是一個有很多遺跡的古城及周邊鎮子, 距離京中大概有兩百多公裡,並不算遠。
虞澤將拍攝地點和拍攝進度都盤算過了,他中間安排了休息時間,可以回去做身體檢查,也不會引人注意。
周導將劇本修改了一些,改動了一部分台詞,虞澤男主的戲份並沒有減少,隻是有了一些更具體的設定。
進組的前一天,虞澤還和宋彥通了電話。電影還沒有開拍,宋彥已經開始數日子了,他問虞澤:“這部電影什麼時候關機?”
虞澤想了想,說:“如果進度不推遲,大概要到十月二十號左右。”
他說了謊話,他會比十月二十號更早離開劇組。隻是他需要時間來安排自己的離開。宋彥一定會在他一離開劇組就來找他。
宋彥又問:“我中間真的不能來看你嗎?”
虞澤安撫他,說這部電影他多用心準備,他想把全部身心都投入進去。他聲音輕柔低緩,像夜遊的魚在水中緩緩擺尾。
宋彥立刻不想讓他為難,他說:“我不會讓你分心,但是你要記著我會一直想你。”
虞澤笑起來:“你也沒有那個一直想我的時間吧?”
宋彥說:“隻要我一閒下來都會想你。”
他們說了些毫無意義的情話。宋彥終於答應虞澤,在拍戲期間不會去找他,不會打亂他的拍攝行程。
虞澤也說了自己休息的時候會回來,但是不能和宋彥見麵,隻是去醫院做一次常規體檢,看看心理醫生。他給宋彥提前打了預防針,防止他去醫院被狗仔偷拍。不過他會儘量避免被狗仔拍到。
這邊安撫好了宋彥,虞澤進了劇組,隨劇組驅車去了睦城。
睦城距離京城以北兩百多公裡,這裡有許多古遺跡,還保留著一段古城牆。很適合電影取外景,因為這裡郊外和古跡風景有一種封存時光的古舊感,和市區的新城區形成一種迷人的對比,拍出來會很抓人。
虞澤還是第一次來睦城,但是他第一次來立刻捕捉到了電影劇本中的主角的心境。
《衛星》的故事很簡單。講述男主角幼時被人領養,成年後過著平凡,簡單的生活。但是突然有一天有一個陌生的女人出現,聲稱是他的生母,年輕時候離家出走,將男主拋棄了。男主陷入了有生以來最大的情感波折中,他一方麵一直渴望知道自己身世的真相,又恐懼真相……他開始認真探詢自己的過去和家族的過去。
這是一部家庭主題的電影,探討了父母與子女的關係,父母的缺席,破裂的婚姻,貧窮,甚至暴力,一個四分五裂的家庭是如何誕生的。最終回溯,不僅是為了找回救贖的辦法,更是為了救贖的希望。
虞澤到酒店安頓下來的時候天色已經晚了。他還是離開酒店出去逛了逛,他穿得像一個普通的夜跑者,仿佛家就在附近,所以路人並不盯著他看。
不過他沒有逗留到很晚,因為還需要早起。
第一天一大早拍戲,是在一條偏僻近廢棄的街道拍攝的,因為拉了一車群眾演員過來,所以還挺熱鬨。
虞澤最近反應好了很多,進入12周之後,他起床之後會有些想嘔吐,早晨過了便好了。所以這會兒他化好了妝,正在微笑著和工作人員聊天,沒有人能看出來他已經懷孕了。
這一場戲是主角與陌生女人的初遇。演虞澤母親的女演員五十多歲,同樣厲害。兩個人走了一遍彩排,感覺立刻出來了。
拍攝之前他們和周導一起溝通過,有關這兩個角色怎麼塑造,兩個角色之間互動又該如何。準備工作做得充分,拍起來都有把握很多。
這一天他們一直在這裡拍戲,又拍了幾個街道上的鏡頭。虞澤換了好幾套衣服。到下晚的時候,已經來了許多人圍觀了,都是一傳十十傳百知道這裡在拍戲的。
隻要有一個本地人在群裡喊一聲“虞澤在這裡拍戲!”劇組立刻就被圍觀了。
接下來十天,劇組又在學校和郊區取了景。之後劇組回到京中,進攝影棚拍攝室內戲。這樣一來虞澤的負擔也輕一些,在棚內拍攝更好控製時間。
雖然虞澤對宋彥說“要完全進入角色”是有安撫的成分在,但他在拍戲之後確實是希望自己能完全進入角色的。
他有時候甚至會在拍戲的時候忘記自己已經懷孕這件事,隻有在下戲了之後才想起來。
孩子在一天一天長大。十六七周時候,虞澤第一次感到了胎動。
他正在鏡頭下對著“生母”說著台詞:“如果你以前欺騙了我,為什麼你不能騙我一輩子?讓我……”他突然一頓,沒能把台詞說完。
導演喊卡。
“怎麼啦?”對手戲的“母親”笑著問。
虞澤笑了笑:“一下子卡住了,忘詞了。”
年長的女演員拍著手笑:“難得難得,你居然會忘詞。我還當你永遠不會忘詞的!”
大家都笑。
隻有虞澤知道,他不是忘詞了,他是感到明顯感到自己肚子裡那個小東西動了一下,他震驚到一瞬間出戲,幾乎不能掩蓋自己的笑意。
他趁著休息時間打了電話給醫生。醫生說:“很好,很好,應該是胎動了。這周你過來再檢查一次。”
這天晚上,宋彥又給他打了電話,虞澤格外沉默。
宋彥察覺到他這沉默似乎和往常有些不一樣,問道:“怎麼了?是累了嗎?”
虞澤說:“不是……”
他是知道自己在做一件有些殘忍,也許是很殘忍的事情。他不能想象宋彥知道之後會是什麼反應。
“那是心情不好?”宋彥問。
虞澤說:“不是,劇組很好……拍攝很順利……”
宋彥等著他的答案,虞澤說:“我有些想你。”
這簡簡單單一句話,虞澤說得千回百轉,宋彥恨不得立刻去見他,說:“我來找你!”
虞澤拒絕了,他笑著說:“可能是秋天到了,情緒病。”
他克製住了自己。
他已經想好了,等劇組拍攝結束後,他會暫時切斷和宋彥的聯係,告訴宋彥,他考慮過了,要冷靜一下,暫時分開,然後冷靜幾個月到一年,在這期間把孩子生下來。
接下來的事情,他要照顧好孩子和事業。至於宋彥怎麼想他,他們還有沒有機會,都不在他的控製中了。
半年到一個月可能發生太多事情了。也許宋家的事情還是沒個頭緒,也許宋家的事情已經妥當了,但宋彥不肯原諒他,或者已經移情彆戀了,都有可能。
所以他現在不應該表現得對宋彥太多牽掛,這不合情合理,將來隻會讓宋彥想起來更迷惑更難過。
宋彥信守承諾,沒有來找虞澤。不過他給劇組送去餐車和各種慰問品,都是各種好吃的,還有實用的物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