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清秀的眉眼之間,似有愁怨籠罩,久久不能散去。
沈北岐自然知道,她怨從何來。
在很多人看來,做主子的,為一個婢女傷心至此,是一件很滑稽的事情。
就連一向心善的沈芷嫣,昨日在聽到紫鳶的遭遇後,也隻是為她唏噓一番,再自己掏腰包,添些葬銀給紫鳶的幼弟寡母。
這便是作為主子,最大的心善了。
在規勸沈璃時,沈芷嫣也隻說好好安葬紫鳶,改日再找母親,指派幾個更得力的奴婢給她使喚。
在大多數高高在上的世家子弟眼中,奴才婢女,就像一個物件,甚至不如屋中養的貓貓狗狗,很少有打從心底裡,將下人當作人來看待的。
苛責打罵都是尋常,為奴者為主子鞠躬儘瘁死而後已,在他們看來,都是理所應當之事。
縱然有心善的,善待下人,也不會因為他們的死而傷心難過,最多就是大發慈悲,多塞點銀子,就算不給,也沒人會說些什麼。
可是沈璃與他們,終歸是不同的。
她雖然出身名門,卻家道中落,若不是年歲未到,隻怕如今也身在娼籍。
娼籍,那是個比奴籍還要低等的存在。
她能夠感同身受,是因為她也曾身處於最低處,嘗過人情冷暖,看過世態炎涼,她知道身為奴婢的她們,活得有多艱難。
當她看到紫鳶觸手可及的幸福,因為她而被毀掉時,那種濃烈的自責如潮水般奔騰而來,瞬間將她湮滅。
愧疚、悔恨、痛苦……各種情緒交織在一起,像一張無形的大網,將她緊緊地束縛住,讓她無法呼吸。
沈北岐暗自歎氣,默默收回視線。
她向來脾氣好,性格好,但她好脾氣的前提是,沒有人故意去惹她。
倘若有人觸碰了她的逆鱗,她也個睚眥必報之人。
紫鳶這件事在她心裡,隻怕沒那麼快能夠過去。
片刻之後,茶已泡好,沈璃緩緩倒滿茶杯,雙手捧著,先行遞向洛玨。
紫砂茶杯中,茶水清澈,香氣四溢。
洛玨接過她遞來的茶水,輕啜一口,隻覺此茶香氣高雅持久,入口鮮爽回甘,一時也是頗為驚豔,當即誇道,
“沒想到沈三姑娘的茶藝竟如此精湛,那興安坊中自詡茶藝最優的月娘,若是碰到沈三姑娘,隻怕也要甘拜下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