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欲來(2)(1 / 2)

錦繡芳華 九月輕歌 6010 字 5個月前

南柳巷一所新建成的四進大宅之中,花團錦簇的後花園裡,一個少年、一個胖子、一個瘦子緩步遊走其間。

少年看起來十四五的年紀,身著月白色錦袍,五官極是精致瑰麗,一雙眼睛燦若星辰,周身透著優雅貴氣。胖子與瘦子稱他饒公子。

胖子是工部員外郎方元碌,中等個子,一張臉像是彌勒佛,總是笑眯眯的,看著很是可親。工部掌管營造修繕宮殿官衙、各地屯田水利,每個官職都有撈不完的油水,方元碌油光水滑的一張胖臉、愜意的笑臉,適度地展現著他的日子有多舒坦。

瘦子有方元碌比著,顯得又高又瘦,一副落魄潦倒的樣子。他是汪鳴珂,如今的確是太不如意,在吏部的官職混丟了,賭場上失意,發妻前兩天帶著一雙兒女賭氣跑了。

方元碌一麵走,一麵語帶感激地對饒公子道:“這宅子建造得很合我心意,全賴公子費心了,真不知該如何感激。”

饒公子勾唇淺笑,語聲微微有些沙啞:“方大人客氣了,我不過是偶爾過來看看,讓工匠照著我的心思建造了一些地方,大人若是覺得不妥,隻管直言。”

方元碌連連擺手,“公子多慮了,當真是挑不出瑕疵。等我上了年紀,就來這兒養老。”又道,“親兄弟明算賬,公子讓賬房儘快算出個總數。銀兩到時還是送到濟寧侯府?”

“嗯。”

汪鳴珂回應著方元碌那句養老的話,透著點兒揶揄:“我還以為你打算轉手賣個高價呢。”

方元碌就道:“你還彆說,我先前真有這打算。今日一看,實在是喜歡,這才打定主意留在手裡的。”

三個人都笑了起來。

方元碌又拍了拍汪鳴珂的肩頭,“這宅子你先住著吧。”

汪鳴珂不免神色一黯,又瞪了方元碌一眼,欲言又止。

方元碌了然地笑,“我知道你心裡怎麼想的,不外乎是怪我拉你下水賺昧心錢,才到了這地步。可你也不想想,今年已經罷黜了多少吏部、兵部的官員?那些人不乏兩袖清風的,不還是卷包袱返鄉了。你已經算是不錯了,沒人追究你彆的過錯,隻丟了官職,沒事多拜拜菩薩吧。”

汪鳴珂又瞪了方元碌一眼,“我何時怪你這些了?我氣的是你拉我去賭坊,到如今我輸得家都散了。”

方元碌抬起胖手,拍了拍額頭,好笑不已,“我真沒想到你竟是賭鬼性子,一頭紮進去就出不來了。早知如此,真不該帶你去賭坊那種地方。”說著就覺得自己有些冤枉,“我也賭,怎麼沒輸得家徒四壁?可見這事還是因人而異。你抓緊把妻兒找到,日後收斂些。”

末一句說到了汪鳴珂的傷心處,頹然長歎一聲,“說起來,要不是到了我丟官的地步,她為著孩子的前程,總會留在家裡的。我要是事先知道皇上一心偏袒定遠侯,怎麼會湊熱鬨上折子彈劾他?可我不湊那熱鬨也不成,同僚順帶著參我一本,把我那些事都抖落出來,我下場恐怕會更慘。同理,我對同僚也是一樣。現在這官場……”他搖搖頭,“實在讓人心寒,如此也好,我也早就膩味了吃這種皇糧。”

霍天北屢次遭到彈劾,可也屢次得到皇上庇護。他在西域高枕無憂,朝臣卻有不少因為跟他過不去丟了官職的。今年遭殃的,是分彆以鳳閣老、簡閣老為首的兵部、吏部。

方元碌略帶無奈地笑,拍拍汪鳴珂的肩頭以示安撫。他這好友這幾年對朝廷諸多不滿,早已心灰意冷,否則也做不出與他一起私下謀取暴利甚至涉足賭坊的事。要知道,汪鳴珂原本可是一身傲骨的人。

三人走到一座涼亭,落座之後,饒公子問方元碌:“閒置的那所王府正在修繕,聽說是上麵發話,知道以後是誰入住麼?”

方元碌笑道:“自然是要賞給當朝第一寵臣。我看那精益求精的架勢,可不是讓定遠侯多個虛置的宅子,分明是準備著讓他攜家眷入住。如今宅子就要修繕完畢,定遠侯入朝堂為官的日子也就不遠了。”之後顯得很是困惑,“定遠侯雖然平定了外憂,可西域內患不是鬨得正厲害麼?草寇、亂黨有數萬之眾,要鏟除這些人,可不比打得西夏稱臣容易分毫。最讓人頭疼的,恰恰是窩裡鬥的情形。若非內戰吃緊,定遠侯怎會連回京娶妻的時間都騰不出來。既然無暇回來,上麵又為何屢次催促加快速度?”

“那邊如今到底適合情形,皇上怎麼說你就怎麼聽,還能當真不成?我隻希望雲家大小姐一路平安。”汪鳴珂喝了一杯酒,目光微閃,“不對,賜婚這事不對,太過蹊蹺。”

方元碌連忙追問:“這話怎麼說?”

汪鳴珂視線落在手中空掉的酒杯,陷入沉思。

方元碌無奈,轉而看向饒公子,“公子怎麼看?”

“上麵像是繞了個圈子,讓鳳閣老倒台。掌上明珠死得不明不白,任誰都會氣恨難消,上麵卻一直含糊其辭,任誰也會生出怨懟。可是胳膊擰不過大腿,君要臣死,臣子哪裡有活路。”饒公子說到這裡,視線逐一看過兩人,“依二位看,鳳閣老會不會就是成國公雲府的前車之鑒?”

“不能吧?成國公府可是百年功勳世家,又沒出過什麼錯……”

汪鳴珂卻是認同饒公子的說法:“那你倒是說說,鳳閣老又出什麼錯了?”之後冷笑,“君要臣死,臣子哪還有活路。偏生這幾年先後處死官員皆已謀逆罪昭告天下。謀逆也得是內外聯手吧?外臣一直安安穩穩,卻將這樣天大的罪名安在朝臣頭上……哼!鬼才信!”

方元碌語凝。

汪鳴珂沉默片刻,像是自言自語地道:“要鳳閣老倒台的,是皇上還是太後,不好說。下一個如果也倒台,恐怕就是皇上的意思了。”隨即苦笑,“繞這麼大圈子行事,倒真不像是皇上能做得出的事。”

言辭間竟是認準了成國公府災難臨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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