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香襲(7)(2 / 2)

錦繡芳華 九月輕歌 11624 字 5個月前

李媽媽沉吟片刻,“那件事,與大爺命喪沙場有關。原本是必勝無疑的一仗,那父子幾個卻在人唆使下按兵不動。那一次,大爺喪命,侯爺重傷,在床上躺了三個月才撿回了一條命。”說到這裡,她就想起了那時候的霍天北,“那天侯爺回到府中的時候,滿身的血,眼神像個沒人要的孩子……回到房裡才撐不下去了,栽到了地上。”

如果大爺霍天逸與霍天北在那次喪命,受益最大的人是誰?

顧雲箏看著李媽媽滿麵淒涼,將熱茶遞到她手裡。

李媽媽道謝,啜了口茶,“侯爺放在心裡的親人,也隻有大爺,卻沒想到……唉——”

顧雲箏剛要繼續詢問,春桃進門通稟:“鄭師傅過來了。”

話題被中斷,顧雲箏隻得放棄,去見鄭師傅。

鄭師傅帶來了給她做好的衣服。

顧雲箏一件件查看著衫裙,滿臉喜悅,“居然這麼快就做好了,辛苦你了。”

“和兩個徒弟一起做的,就快一些。”鄭師傅拿起一套海天霞色衫裙,“覺著夫人穿這顏色一定很好看,就自作主張做了一套。”

似白微紅的顏色,就像是少女白裡透紅的臉色,雅中帶豔。顧雲箏由衷笑道:“很好看,改日我穿給你看。”

“那敢情好。”鄭師傅先是由衷地喜悅,隨即卻是眼神一黯。她想到了與她投緣的那個女孩,容顏妖嬈冶豔,也和眼前的霍夫人一樣,穿著打扮從來是有自己的主張,對顏色的搭配頗有天賦。那女孩衣飾配色大膽出挑,總會引得人側目、羨慕、追隨。卻沒想到,紅顏薄命。

不想這些傷心事了。她轉移了話題,“侯爺身邊的小廝徐默,這段日子幫鋪子裡尋了幾樁長遠的買賣,夫人不必擔心鋪子裡的生意。”

顧雲箏思忖片刻,“徐默幫忙攬到的生意隻管放心做,彆的人你知會我一聲。在哪兒也是一樣,人情債欠不得。”

“夫人放心,這道理我明白。”

顧雲箏又說起了顧太太:“我娘家那邊……你想必早就聽說了。顧家有人去討便宜拿東西的話,先要銀子再給東西。她們要是強來,你就說是侯爺的意思。”他說了讓她借用他的名頭,她就用到底。

鄭師傅稱是,又與顧雲箏說了一會兒鋪子裡的事,道辭離去。

顧雲箏喚來春桃,把幾套衫裙遞給她,“你拿上這幾套衣服,讓針線上的人估算出價錢。記住啊,衣料、手工錢什麼的都要算上。”

春桃稱是而去,回來時身後卻跟著針線上的兩個人,兩個人分彆拎著一個大包袱、兩個首飾匣子。

顧雲箏訝然,“這是——”

春桃笑道:“是太夫人讓針線房給您做的衣服。趕巧了,奴婢過去的時候,她們正要送過來。”

顧雲箏讓春桃各賞了兩人一個八分的小銀錁子,等人走後,和李媽媽、春桃一起看那些衣物、首飾。

衣物是藕荷、冰藍、蔥白、淡紫等淡雅顏色,麵料是杭綢、焦布、軟煙羅、閃緞。

首飾有一套珍珠頭麵,一套白玉鑲寶石頭麵。

春桃和李媽媽滿臉狐疑。

顧雲箏笑容愉悅,“太夫人之前竟沒跟我提過,晚間再去跟她老人家道謝。”

太夫人果真不簡單。這哪裡是個居心叵測的婆婆,分明是個把兒媳看做女兒一樣細心周到的母親做派。

給她好處,她就歡歡喜喜地接受。她想,這日子要是一直如此,也不錯。

李媽媽看著顧雲箏的笑臉,眼中現出一抹擔憂。後來一起做針線的時候,幾次欲言又止。

顧雲箏卻將心頭疑惑壓下,和李媽媽東拉西扯。有些事,李媽媽一直諱莫如深。等到李媽媽擔心她被太夫人拉攏過去的時候,就算是不問,出於對霍天北的忠心耿耿,也會對她知無不言言無不儘。所以,她現在一點兒也不心急,並且要做出一副沒心沒肺的樣子,好好兒地磨李媽媽一段日子。

申正,霍天北回來了。

顧雲箏放下針線活,換了身半新不舊的衣服,等他更衣後,結伴去往太夫人房裡。

路上,顧雲箏問道:“大嫂住在哪兒?我一直也沒見過她。”

霍天北說道:“住在後花園的凝翠軒。常年禮佛,鮮少出門。”之後問她,“你信佛麼?”

“看過佛經,信奉經文上一些道理,看了心裡會平寧許多。禮佛就不行了,做不來。”顧雲箏笑盈盈道,“是我與佛無緣,還是心不夠誠?”

霍天北思忖片刻,微微笑道:“不清楚。我也是這樣。”

兩個人相視一笑。他們能同時意識到的共同點,也隻有這一個。

又往前走了一段,一道深青色身影轉過一個夾巷,與兩人不期而遇。

“竟是四弟。”那人麵含譏誚,“不會是去請安吧?”

“是去請安。”霍天北神色如常,語聲和煦,又對顧雲箏道,“還記得麼?這是二哥。”

顧雲箏斂衽行禮,“見過二哥。”

霍天賜對顧雲箏的態度就溫和了許多,“太夫人近來總是念叨著四弟妹,有時間就陪她老人家去說說話。”

“我會的。”顧雲箏應聲之後,略略打量霍天賜。他身形頎長挺拔,神色透著倨傲。樣貌隨了太夫人,也是一表人才,隻是,有霍天北比著,看起來就是尋常之輩了。

之後,她刻意落後幾步,讓兄弟兩個在前麵說話。

霍天賜有些惱火地道:“你就不能去信勸勸葉鬆?他一再自作主張,讓我嶽父很是為難。”

霍天北語帶笑意,“他天生的硬骨頭,哪裡是我能勸說的。”

霍天賜冷笑,“誰會相信?這些年了,你們兩個相互照應,不為此,你們怕是都無今日榮華。”

霍天北言簡意賅:“人走茶涼。”

“也對。”霍天賜笑起來,“不定什麼時候,他就會上奏參你一本。”

“是他做得出的事。”

“再有,”霍天賜腳步一頓,側頭看著霍天北,掛著幸災樂禍的笑,“皇上今日被柳閣老等三人氣得不輕,就想起了鳳閣老,要他重回內閣。聖旨已經八百裡加急送出去了。”

霍天北不動聲色,“他這一場戲,也該到第二折了。”

“他這第二折可不容錯過,沒你不成戲。”霍天賜仰頭笑起來,“我就等著看好戲了。”

“你既然有心,我當然不能讓你掃興。”

進到太夫人院中,兩個人的話也就到此為止。

顧雲箏目光微閃。關於葉鬆,她知道霍天北是有意敷衍霍天賜,關於鳳閣老,莫不是返鄉致仕隻是與皇上演的一出戲?

三爺霍天齊與三夫人、玉姐兒比他們早到一步。霍天齊與霍天賜樣貌酷似,隻是神色憂鬱。玉姐兒**歲的樣子,取了父母的優點,是個小美人胚子,隻是顯得怯生生的。

眾人見禮後落座。丫鬟茉莉奉上茶盞,到了霍天北這兒的時候,遲疑著不敢上前,站在顧雲箏身邊,遞過求助的眼神。

顧雲箏就笑著接過了她手裡的茶盅,起身送到霍天北手邊。

太夫人看到了這一幕,眼底笑意更濃,抬手喚她,“到這兒來坐。”

顧雲箏稱是,坐到太夫人身側,說起衣物、首飾的事,語聲誠摯地道謝。

太夫人笑眯眯的,“你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我看著高興。我年輕時候的首飾都放在了庫房,哪日得了空全取出來,你挑幾件合心意的。”

顧雲箏還沒搭話,二夫人已滿臉嬌嗔地道:“您也太偏心了,我可不依。”又笑著對顧雲箏眨一眨眼,“四弟妹,到時候彆忘了幫我順幾件。”

太夫人便笑道:“好,到時候你們都來,我也做一回散財童子。”

顧雲箏應景兒地笑著,瞥向三夫人。三夫人掛著得體的笑,身形卻顯得有些僵硬,明顯是不能放鬆所致。

顧雲箏的同情心不多,此刻也有點擔心三夫人了。懷胎十月,若總是這樣怎麼行呢?

她不怕身邊的人可恨可怕,隻怕身邊有可憐人。

過了一會兒,霍天賜的兒子霍錦安來了。十四歲的少年,活脫脫又一個霍天賜。給霍天北、顧雲箏見禮時,四叔、四嬸喚得很是勉強。

霍天北與顧雲箏俱是不以為忤,微微頷首。

太夫人笑道:“安兒快坐吧。與我說說,今日學什麼了?”

霍錦安坐到二夫人身側,“這幾日都在打算盤,幫爹爹清算一些賬目。”說著話不無得意地揚眉笑起來,又揚了揚手,“祖母,我手都酸了。”

太夫人語帶寵溺,“適可而止,可千萬彆累著。”

霍錦安眼珠一轉,看向顧雲箏,眼中閃過一絲戲謔的笑,“四嬸,你學沒學過這些?我娘打得一手好算盤,我心生欽佩才潛心學習的。你如果學過,還請指點一二。這些日子隻有先生教我,也不知道學得到底如何。”

先是說幫著霍天賜清算賬目,意思是已經在學習打理庶務了。

現在又問她會不會算賬,用意不外乎是想證明她比不得二夫人,所以她這定遠侯夫人不能主持中饋是理所應當的事。

霍錦安針對的其實是霍天北,故意當眾點出,這霍府從外到裡都由二房掌管,沒霍天北什麼事。

這少年心地不好,缺乏管教,著實的惹人生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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