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沉島嶼》全本免費閱讀
像是午後一場搖搖晃晃的輕柔美夢。
自那天以後,夏矜藤再也沒見過他。
濕漉粘稠的沉悶雨水,夏矜藤撐著傘經過僻靜巷口。
下午六點,空無一人,曾經逆光而立的身影,冷白清俊的側影,像幻覺一樣沉入陰霾的團團烏雲。
算啦。
再不正經的社會人,也不是每天都有刀人kpi。
在擁擠的斑馬線邊停駐,等待紅燈跳轉,雨水打落傘頂,劈裡啪啦聲響,綠燈閃爍,夏矜藤隨著人潮往前走。
日子波瀾不驚,仿佛什麼事都不會發生,平靜如一潭死水,沒有冒險,沒有驚奇,沒有逃出可能。
好在堂哥最近不怎麼回來,他交了女朋友,正在熱戀期,以酒店為基地,雖然不知道他每個月的稀薄工資還能住幾天。
但夏矜藤誠心誠意為他好,日夜祈福堂哥早日中彩票,暴富,搬到遠遠的豪宅區。
夏矜兜著便利店買的玉米,慢騰騰爬樓梯,順手翻出鑰匙。
門口多出兩雙鞋,男式皮鞋,女士紅色高跟鞋。
“嗯……哈……”
褐色的防盜門內,忽然傳來嬌滴滴的女聲,門板從內被撞一下,輕微震動。
震得夏矜藤頭皮發麻。
不是吧……
“……你乾嘛呀,你侄女快回來了呀。”
“哎……彆摸了……手往哪兒放呢。”
“又不差這一會……”
手裡的紙袋一鬆,玉米咕嚕咕嚕往樓下滾,房門裡的聲音越發急躁,顯然十分差這一會。
夏矜藤突然反應過來,捂著耳朵飛速下樓,恨不得從此失去聽力。
救命啊啊啊啊啊啊啊。
-
一個小時後,識趣的夏矜藤裝作剛到家,與堂哥和未來嫂子共進晚餐。
堂哥是一家藝術塗料的區域經銷商,年三十歲,標準國字臉,不太愛笑,有點木訥。
女方是總公司下來的培訓講師,兩人工作結緣,私下吃三次飯,看五次電影,挑選電影口味一拍即合,談起戀愛。
現在坐在她對麵,互分一份荷包蛋,旁若無人地親一口。
夏矜藤埋頭乾飯,短暫分神一瞬,認真思考,有沒有這麼一種可能,她真的不存在。
黏黏糊糊的兩人有說有笑,夏矜藤深陷存在與虛無的哲學思考,她不存在的可能性在桌底下偶爾被兩人踢到的空檔裡,緩慢爬坡至78.34%。
椅子拉開,嫂子笑著去洗手間,夏矜藤鬆一口氣。
筷子搭在碗邊,堂哥開口,“嫂子工作調動,會在家裡住一個月。”
剛才說過了呀,夏矜藤扒拉一口米飯,不解。
堂哥雙手交握,擰得有些用力,“……你沒和三伯說吧?上次不小心撞到你的事。”
一個月前,堂哥失去一段三年感情,痛不欲生,心情不好喝兩瓶,上頭半夜發瘋,作為五十平方米的另一個異性,被堂哥幻視前女友,抄起椅子,遭受雷神之錘般的重力攻擊,她的右手手腕因此負傷。
看見夏矜藤搖頭,堂哥肩頸鬆懈,麵上嚴肅,“是我不對。我喝酒了,以後不會,再說,有你嫂子在,以後咱們家肯定熱熱鬨鬨,快快樂樂的。”
“聊什麼悄悄話呢。”
洗手間的門推開,嫂子笑著問,堂哥起身拉開椅子,又遞上擦手紙,兩人甜蜜對視,恩恩愛愛,世界仿佛又隻剩下他們兩個人。
夏矜藤收回視線,哐哐哐埋頭苦吃。
-
堂哥女朋友正式入住兩室一廳的小地方。
夏矜藤備受折磨。
和熱戀期情侶同住的隱形攻擊,是十五塊錢的破爛耳機開到最大音量也難以抵抗的。
一周後,夏矜藤抱著省吃儉用存下來的生命備用金,計劃搬出去住。
作為無監護人陪同的未成年人,尋屋之旅並不順暢,地理位置、安全情況、押一付一或者押一付二都是天大的問題。
更多的時候,沒見到監護人,房東二話不說,掛電話或者笑眯眯把她送出小區。
-
總的來說,夏矜藤是個樂觀的人類。
她擅用“事情還他【——】的能更糟糕嗎???”來安慰自己。
但往往,事情總如脫韁野馬,奔向更糟糕的另一頭。
比如,陰魂不散,以一周2-3次的高頻,試圖找她麻煩的某位同校同學。
熬到清明節前的最後一節課,體育課上跑完熱身圈,老師大手一揮,原地解散。
男生們抱著籃球洋溢青春傻笑,女生們三三兩兩走向樹蔭底下,偷摸玩手機。
夏矜藤利索走到單雙杠邊,在長椅後一撈,提著藏好的書包,準備偷溜出去找房子,押注在老師忘記喊集合。
鬼鬼祟祟盯著大樹底下,體育老師正和隔壁班老師聊天,談笑風生,不會留意到小小角落裡,小小挪向後門的她……
“夏矜藤,有人找。”
肩上突然搭隻手,夏矜藤驚恐回頭,許是太驚嚇,女生也驚恐倒退一步。
兩人麵麵相覷,女生指向網球場,“有人找你……”
形同虛無的網球課,讓網球場大部分時候隻在開學介紹校園時有用。
偶爾教導主任能在這抓到幾個打牌的,運氣好還能抓到聚眾抽煙,或者打斷詛咒圈圈老師泡麵裡沒有調料包雲雲儀式。
總之,不是什麼好地方。
夏矜藤充滿戒備,“男的?”
“女生。”
“……”
夏矜藤的臉上寫滿不信,同學解釋也不知道是誰,不認識。
半信半疑,夏矜藤還是跟著同學走往網球場。
遠遠的,一個短發女生等在圍網旁,低著頭看手機,神情有點局促。
真是個女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