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裴錦瑤在豆腐腦鋪子解了讖語,坊間就一直在議論此事。兩三日功夫就傳的沸沸揚揚。
繼上次遼東傳來捷報,朝中上下都認為石古苦已是強弩之末,隻要胡成宗乘勝追擊就能將其剿滅。胡成宗也是這般思量。他親自領兵一路追擊石古苦殘部到了東真王庭,卻不料被早就埋伏在那裡的悍將拿可打了個落花流水。胡成宗且敗且戰,退至王庭西南麵的魯爾舊城死守。
拿可乃是卓魯琿的心腹大將,沒想到他竟然投靠了石古苦。
消息傳回京城,儀風帝龍顏大怒。他向來沒把東真放在眼裡,想不到就是這彈丸小國一而再再而三的落他的麵子。
儀風帝當然不能忍下這口氣。他拜徐令達三子徐樹為平東將軍,領兵趕赴遼東。
臨行前,徐樹為徐靜怡討了個先鋒官。儀風帝還禦賜一身鎖子甲給她。霎時間,人人都在談論這位巾幗不讓須眉的徐二姑娘。
出城那日,端坐在馬背上英姿颯颯的徐靜怡收獲香包鮮花無數。
徐靜怡是大夏第一位出戰的女將,於是就有人將她和裴神機使放在一起比較。
日子一晃,就到了四月。徐靜怡大勝拿可,順利救出了被困在魯爾舊城的胡成宗。宮裡的賞賜流水一樣送到了徐府。儀風帝不止一次的暗示,他要親自給徐靜怡指一門好親。當然是在得勝還朝之後。
如此一來,徐靜怡的風頭一下子就蓋過了裴神機使。
出人意表的是,這段日子儀風帝很看重呂琅,每隔三五日就要召他進宮說話。裴錦瑤像是被儀風帝拋在腦後。裴錦瑤樂得清靜,老神在在的窩在神機司裡讀手劄,練畫符,練術法。
而寧夏一事始終唯有定論。儀風帝稍稍露出些口風,有意派欽差奔赴寧夏。朝臣們像是聞著血腥氣的蚊子,嗡的一聲全都動起來。有自薦的,有推舉七皇子,也有上折子說裴神機使妖言惑眾的,每次大朝會都為這事爭的臉紅脖子粗。
儀風帝不急不惱不生氣,翹著手看戲。
與此同時,市麵上棉花以及藥材的價格時高時低。尤其是棉花。新棉還沒到收獲的季節,陳棉供不應求。城郊有許多農家的媳婦子接下做冬衣的活計,做好一批就有人收走一批。
旻靈帝大興農事,建倉屯糧。他雖然是個不大靠譜的皇帝,但屯糧這件事做得很有明君範兒。弘光帝對糧食也很看重,是以,調集糧草去遼東並不費力。米糧鋪子也不敢私自囤積米麵,價兒稍有浮動,但很快就恢複如常。
藥材卻是緊俏。尤其是甘草,玄參,連翹,生地等平疫方子裡常見的幾味藥。
這與裴錦瑤所預想的大相徑庭。儀風帝還沒有派出保章正奔赴寧夏,就有人有條不紊的做了這麼多事。她讓裴庭武打聽究竟是何人所為。裴庭武訪了兩三天,回來隻說是不知名姓的大商賈。
大商賈怎麼會沒名沒姓。一定是不想讓人知道。
這就更加古怪了。
沈惟庸也在關注此事。但他比裴錦瑤看到的多很多。
“是韓家的人。“任東陽篤定道:“隻怕是要借這件事為七皇子謀個好名聲。”
表麵看來韓家空有爵位,儀風帝又沒有特彆的恩賞。族中也有人在朝中做官,品級卻都不高,就算有所圖謀也掀不起多大風浪。
可實際上韓家不簡單。否則的話,儀風帝又怎會登基成了皇帝。歸根究底,還不是韓家使力。
韓家乃至韓皇後都深諳韜光養晦的道理。並沒有向儀風帝邀功邀寵。就是這樣,才讓沈惟庸覺得可怕。因為他們想要的更多。
“韓家終於動了。”沈惟庸曲起手指在桌上輕輕叩擊,“再有三四年七皇子就及冠了。也是時候了。”
任東陽給沈惟庸斟上一盞蜜水,“皇後娘娘用的還是以前那一套。”
在適當的時候賺名聲,人前兄友弟恭,人後暗下黑手,趁對手不查來個致命一擊。當年繆太子就是在不經不覺之間輸給了儀風帝。
“可陛下不是先帝爺。”沈惟庸啜了口茶,“他不會放任不管。”
任東陽抿著嘴笑,“那要是想管的時候已經力不從心了呢?”
“不會的。你看著好了。七皇子此舉隻會招致陛下忌憚。”沈惟庸篤定道。
“那就拭目以待吧。”任東陽掰了一塊頂皮酥果餡餅兒填進嘴裡。
任東陽的心是向著七皇子的。嫡出皇子又有韓家做後盾,且七皇子沉穩機敏。先前陛下交給他的差事都辦的不差。既沒有鋒芒太露,也沒犯錯。與之相比,四皇子的愚笨就更加讓人難以忍受。
“徐家那個二姑娘是員福將。”沈惟庸抿了口微溫的蜜水,眯著眼輕聲道:“胡成宗的確是老了。”
“怪隻怪胡家子孫不成器。鄂國公也是太縱著徐二姑娘了。大家閨秀就該相夫教子嘛,大夏又不是沒有驍勇善戰的將軍。”朝中很多人都跟任東陽的想法差不多。可是誰也不敢當著儀風帝的麵說這話。他任用徐靜怡,而徐靜怡也爭氣,一到遼東就立了功。這樣一來就堵上了那些心懷成見的人的嘴。
沈惟庸搖頭道:“鄂國公可不是假公濟私之人。徐二姑娘有帥才,他不忍埋沒罷了。其實,胡家也並非全是庸碌之輩。”
任東陽詫異的看著沈惟庸。
“胡婕妤的造詣還在徐二姑娘之上。胡成宗卻把她送進了宮裡。”沈惟庸甚為惋惜的直搖頭。
“是嗎?還有這事?”任東陽眼睛瞪得老大,“看著不像啊。”
宮宴時,他見過胡婕妤。雖沒有傾城之貌,卻也是風姿綽約的弱質女流。
“入宮了就哪裡還能舞刀弄槍研習兵法。”沈惟庸歎口氣,“倘若胡成宗能像鄂國公那樣,眼光放長遠些也不至於輸的這樣慘。”
輸給拿可也就罷了,居然是徐二姑娘幫他結的圍。想想真夠諷刺。任東陽忽然想起另一個吃俸祿的小姑娘,“陛下怎麼也不召裴神機使入宮,反倒又寵信呂國師了。”
沈惟庸輕笑,“許是想等寧夏的事落定吧。”
“閣老的意思是,寧夏真有災的話,陛下必然會信賴裴神機使?那麼,呂國師豈不是地位不保?”私心裡任東陽還是偏著呂琅。
沈惟庸睨他一眼,“他要真有能耐,就露一手把小裴壓下去。”
任東陽抿了抿唇,緘口不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