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錦珠在他心裡,一直都是那個臉蛋肉嘟嘟挓挲著手撒嬌撲進他懷裡的小女娃。沒想到小女娃悄無聲息的長成了與人合謀毀堂妹貞潔的毒婦。此時此刻,裴庭文怨恨自己不該將裴錦珠養在尹氏膝下。亦或者他對裴錦珠的關注再多一些,就不會導致今天這般難看的局麵。
“找個日子讓尹家把珠姐兒抬走。我不要再看見她。”裴老夫人聲音清清冷冷,落在裴庭文耳中卻是像針一樣,紮的他心疼。
“抬走?”裴庭文眉頭擰成川字,難以置信的看向裴老夫人,“娘,怎麼能就這麼把珠姐兒送出門去?”
“不然呢?我還陪上一百多抬嫁妝風風光光的把她嫁出去?”裴老夫人頓了頓,又道:“尹氏的嫁妝本就不多,分一半給珠姐兒。反正尹家也沒什麼好東西。至於添妝你彆指望我,我老婆子半個銅板都不會給她。”
“我們二房也沒有。”韋氏說道。
裴庭文苦著臉看向裴庭武,裴庭武悶哼了聲,“大哥,我看在你的麵子才沒動手打珠姐兒。要是換了彆人,我豁出去一命抵一命,也要打死她。她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膽,她是吃了二郎神的膽,居然敢算計我閨女。”
“她娘倆算計的是瑤瑤的嫁妝和二房的銀子。”韋氏仰起臉望著裴庭文。
裴庭文在韋氏的注視下抿了抿唇,把頭垂了下去。
……
尹黍帶著尹京去長春侯府赴宴,雷氏沒有一同前往。這是她跟尹氏合計好了的。
一旦尹京和裴三成了事,她在場的話難免尷尬,而且她打心眼裡怵裴老夫人。所以,能避還是避著點的好的。再說有尹氏和珠姐兒從中打點她也沒什麼不放心的。
從打尹黍父子倆出門,雷氏這顆心就跟在小火上煎似得。近兩年,明匡對尹家越來越淡,連帶著雷家也受了影響。要是再不想想辦法,就尹家爺們那樣吃喝嫖賭樣樣俱全的禍害勁兒,早晚得把家底兒敗光。
萬幸尹氏嫁的好,有金陵韋氏和裴三可以刮些錢財。隻要京哥兒得了手就趕緊把裴三迎進門。說不能還能借著她神機使的身份抬舉抬舉雷家。如此一來,婆家和娘家都能受益,再沒有這麼合算的事了。雷氏翹起二郎腿,嗑著瓜子美滋滋的哼起了小曲兒。
正想的高興,門外傳來一陣喧嚷。丫鬟驚慌失措的跑進來,“奶奶不好了,京、京少爺回來啦。”
雷氏抓了把瓜子皮甩過去,“少爺回來怎麼就不好了?來人,掌她的嘴!”
丫鬟大驚,抖索著肩膀,“不、不是。京少爺是讓人抬回來的。姑奶奶也一塊回來了。”
雷氏陡然站起身,紅著臉啐道:“怎麼會抬著回來呢?這孩子,就是不懂得顧惜身子。可真有他的,要是把裴三折騰出個好歹不得養到明年才能成親呐?!“扶了扶鬢邊的絹花,”快去廚房吩咐廚娘燉牛鞭湯給京哥兒補補,加幾片高麗參。可把我兒累著了,不補怎麼行!”
丫鬟臊的愣住了,呆站片刻一擰身噔噔噔往廚房跑去。
雷氏滿麵春風的出了垂花門,正瞅見尹氏掐著尹黍的胳臂,“你們可真是好樣的。一家子合起夥兒來算計我們珠姐兒?你說,是不是打從一開始就是想對我們珠姐兒下手?我珠姐兒要樣貌有樣貌,要才情有才情,也是你們敢肖想的?”
在長春侯府到底不敢敞開了吵,這一路尹氏都在強壓著怒火,進了尹家的門不管不顧的耍起潑來。
雷氏一聽慌了神兒,“姑奶奶,姑奶奶,你說的這叫什麼話?咱們不是合計的好好的,一塊對付裴家二房的嗎?”
尹黍黑著臉,一手架住尹氏的胳臂肘,一手指著她的鼻子,斥道:“你發什麼瘋?”說著,一指躺在門板上麵若金紙的尹京,“說什麼我算計你,要是我算計的能把自己兒子害成這樣嗎?”
尹氏默然的將目光投向尹京,覺得自己好像明白了些什麼。
雷氏也看到了氣若遊絲的尹京,哇的一聲哭了。早上出門時還歡蹦亂跳的兒子,怎麼會弄得半死不活回來?她噌的竄到尹氏跟前,把她推到在地,“都是你害的!”
尹氏沒有防備重重的摔在地上,身下一暖,血便溢了出來。
雷氏還想再打,猛地想起尹氏有了身孕。她瞪圓了眼睛看那灘血跡越聚越多,雙膝一軟跪坐在地。
尹黍大駭,大聲嚷著,“快!快請大夫。”下人們立刻忙碌起來。把尹氏和尹京分彆抬進房裡。尹黍站在原地思量片刻,隨意揪住一個婆子,“你去裴家報信。就說姑奶奶身子不大好,讓他們家送錢送藥!”
尹京和珠姐兒的事已成定局。但他決不能就此放過裴家。他欠的賭債不能再拖了!否則的話……尹黍抬起頭,視線在這院中的一草一木上掠過,低頭看看地上那灘血跡,咬了咬牙。尹氏是他們裴家的媳婦,他們總不會不管就是了。這次一定要從裴家手裡摳出銀子。京哥兒娶不了裴三娶珠姐兒並無不可。好賴她也是京兆府少尹的女兒,嫁妝不會少。
尹黍定了定神,高聲催問著大夫怎麼還沒來。
……
裴老夫人摔了滿地的東西,心裡這口氣發散出去一些。正準備喚人打掃,魏嬤嬤走了進來,“老夫人,尹家的婆子來報,說是大太太身子不大好。”
“叫她在尹家養著,不要挪動了。”裴老夫人看向裴庭文,“我讓她跟我一塊回來,她不肯,非要去尹家。那就讓她一直住著好了。”
裴庭文吞了吞口水,“娘……”
不等他往下說,一個壯碩的婆子慌慌張張的衝了進來,剛站住腳愁見滿地狼藉不由得愣了數息,撿了個碎瓷少的地兒噗通一聲跪下,“姑奶奶見了紅,我們家請了醫。就是……就是得用三百年的老參入藥,再就是診金……您能不能……”
“能不能什麼?尹氏身子都過了三個月了,這胎應該是坐穩了的。怎麼進了你們家門就不好了?我還沒跟你們尹家問罪,你們反倒來訛我們裴家的參?”裴老夫人掃了眼炕桌,上頭已經沒有能砸的東西了。再就是手邊還有個瓷枕。可這瓷枕是老物,差不多百十來年。裴老夫人舍不得用它砸尹家的下人。要是砸兒子還是舍得的。
裴庭武看出老母親的為難,順手抄起馬鞭,騰地站起身來朝那婆子身上臉上抽,“把話說明白了。尹氏的孩子保不保得住?又是誰讓你上我們家來討錢的?”
啪啪的鞭響驚得魏嬤嬤肩頭一抖。她還從沒見過裴庭武發這麼大的火。
婆子身上立刻出了幾道血痕,疼的她涕淚橫流,“是我們二太太推的姑奶奶。二老爺讓人請醫,又吩咐奴婢來府上要銀子要好藥。”她顧不得滿地碎瓷,連連叩頭,“老夫人饒命,老夫人饒命。奴婢就是個守門的婆子,彆的什麼也不知道了啊!”
“尹氏的孩子是雷氏打掉的,你們尹家還敢上我們裴家來要錢要藥材?誰給你們的臉?”裴庭武又抽了幾鞭,厲聲喝道:“滾!你們尹家人再敢登門,來一個我抽死一個!”
婆子手腳並用爬著出了門。
裴庭文抖索著嘴唇,看向裴老夫人,“那……尹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