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月枝起伏的胸口慢慢平靜,她撐著古木站直,方想道謝,左腳甫一落地就傳來一陣鑽心的疼痛。
她臉色一白,兩彎細細的黛眉蹩起,額前滲出一層薄汗,緊抿著唇將呼痛聲咽下。緩了緩,才眸色清淩道:
“多謝聞大人。”
聞晏沒有理會她的道謝,察覺到她站姿有異,語氣微不可察地沉了沉:
“腳傷到了?”
“我背姑娘下山吧。”
沈月枝襦裙下的足往後藏了藏,略有遲疑。聞晏已救了她一命,若再勞煩他……
聞晏似看穿了她的念頭,轉身蹲下,紫檀蹩金雲紋直綴生出幾分褶皺,隻道:“其他賊人還未伏法,在山上多待恐生變端。”
聞言沈月枝不再糾結,輕輕伏上他的後背。目光一晃,人已被輕巧地背了起來。
沈月枝鴉羽般的眼睫顫了顫。聞晏的肩膀很寬,臂膊修長有力,溫熱透過衣襟傳來,這是她頭一次與男人靠得這麼近。
山路草木交錯雜生。但聞晏的步伐很穩,即使背上負著一個人,氣息也沒有一絲紊亂。
沈月枝勾著男人的脖頸,兩人的青絲在紫檀蹩金的衣料上交纏。頭上的釵環隨著步履相撞細碎作響。
她滿腔心事被勾出,不由細眉輕蹩,眸中淚光盈盈,卻強撐著不肯落下。
為了宋青硯,她在宋家人麵前一向柔順恭敬,將賢良淑德刻進了骨子裡,卻仍隻得了個“不堪相配”。
今日她以命相護,林氏卻能冷眼離去,讓她險些命喪刀下。
既如此,這門婚事她不再強求。
“疼得厲害嗎?”
聞晏驟然出聲。嗓音清冽似玉石相叩,卻出奇得溫柔。
沈月枝一怔,思緒被拉回。
“什麼?”
“左腳可疼得厲害?”
聞晏又重複了一遍。
此時聞晏已背著她踏上寺道,林木退去眼前驟然開闊,長長的青石階蜿蜒而下,兩側石燈幢中燭火搖曳。
皎皎月光下,沈月枝能瞧見男人眉眼清銳,鼻梁挺拔。
“並未。”
她想撒謊,可聲音裡卻帶出幾分細碎的泣音。即使左腳未沾地,卻依舊疼得鑽心,讓她的身子如拉開的弓般緊繃。
聞晏不再開口,隻是腳步加緊。
身下的人寬肩薄腰,用力間合宜的肌肉勃發堅硬,讓沈月枝生出幾分疑雲。
堂堂大理寺少卿會經手這種案件,甚至孤身一人夜闖密林嗎?
石階走到儘頭,透過交疊的枝頭縫隙,隱隱能瞧見山下的人影車馬。
聞晏腳步頓住,彎腰將她輕輕放下,讓她扶著道旁的燈幢站定。月色與燭光在他瞳中交相輝映,像織了一片迷網。
“就在此處等候,他們會上來。”
沈月枝頷首。
心中微動,是怕背她下去有礙她的名聲嗎?
有人望見兩人的身影,人聲頓時鼎沸。
她的侍女綠蕪匆匆跑上來,雙眼通紅扶住她的手,淚珠一滾掉了下來,哽咽道:“姑娘可傷著了?都是綠蕪的錯,不該留姑娘一人。”
綠蕪被留在山下馬車裡,卻陰差陽錯躲過一劫。
沈月枝微微搖頭,一夜的奔逃讓她青絲淩亂,裙裾染上塵土,神色憔悴眼底泛著青色。
綠蕪見狀,忙不迭將手中的碧色雲錦鬥篷給她披上。鬥篷隔去了山間的寒意,讓她的身子漸漸回暖。
幾階之外,宋青硯著藏藍祥雲長袍,得知消息後倉促告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