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頭看了眼青年,烏黑的短發似海藻般濃密,發尾尖微微打著卷,青年微垂著眼簾,像隻慵懶的黑貓,既漂亮又矜持,好像馬上就要睡著了一般。
……如果不是在這兒迎風掛著的話。
看著看著,童也就突然想起了住院期間這人似乎曾經害慘過他
一次。
那是他和中島敦交換郵件地址有一段時間的事了。住院期間,為保證充足的休息,童也被右京勒令不允許碰任何電子遊戲產品,唯一被允許的也就隻有每日與中島敦彙報異能情況這一點。
也因此,那段時間裡中島敦幾乎被童也單方麵地當成了最後救贖,每每和中島敦聯係都格外地熱情高漲。
然而就在某一次兩人進行日常交談時,中島敦那邊的回複就變得畫風奇怪了起來。彼時,童也還不知一直與他交談的人被強製下線,隔著一個屏幕,一個千年欺詐犯就出現在了對麵。
沒錯,就是這個男人頂著敦君的馬甲和他聊天聊地,假意敞開心扉,最後一步步地誘導他邁進因為自己拒絕國木田先生入社邀請,導致後者失眠三天三夜,目前仍在酒吧酗酒的陷阱裡!
信以為真的童也當時聽到這個消息不知有多麼懊惱!難得有人賞識他,在被自己拒絕後竟然沮喪到如此地步!
童也捏著手機當即就要跳下床,激動如他,完全忘記了自己一條腿還掛在床上,隻聽嘎嘣一聲,童也就撲街了。
那夜他承受的痛,他這輩子都不會忘記……!
童也站在橋上眼神危險地看著男人的身影,太宰治頓了頓,似乎隱約感到一絲殺氣,他微微揚起了頭,少年笑得一臉淳樸的臉頰就闖進了視野。
太宰治嘴角帶著絲笑意,半分猜疑半分好奇地問道:“朝日奈君,你剛才在想什麼?”
童也眨了眨眼,說道:“我在想現在衣領這樣卡著脖子,您一定很難受吧?”
黑發青年靜靜地注視了橋上的人幾秒,緩緩露出一絲笑:“那麼,你要救我上去嗎,朝日奈君?”
少年皺了皺鼻子,佯作苦惱道:“我原本有此意,但是想到您在這初春的天氣裡就想跳進河裡遊泳,想必是真的對這條河欣賞有加,雖然我不能陪伴身體強健的太宰先生一同下水嬉戲,但至少希望能夠……”
太宰治有些怔愣地看著少年從塑料口袋中掏出一瓶香蕉味的牛奶,神情中有絲不知是因少年的話,還是因為這瓶香蕉奶的觸動。
少年將奶遞給了他,太宰治看著石橋上的人,莫名其妙地就伸手接過了那瓶奶。
“
朝……”
呲拉——
太宰治臉色猛地一變,抬頭望去,隻見方才還一臉真誠無辜的少年表情忽然轉變,此刻正靠在石橋上悠哉地俯視著他,一雙透亮漂亮的眼眸中寫滿了得意。
“祝您一臂之力。”少年眼帶狡黠地說道。
背後緊繃的大衣突然一鬆,失重感瞬間襲來,太宰治習以為常地閉上了眼,然而眼角卻比往常多了絲不易察覺的愉悅與興奮。
撲通一聲響。
童也在橋上閉眼聆聽了一會,良久,心滿意足地睜開眼。
石橋高度不算高,河水水深大概到成年人腰部以下。童也趴在石橋上向下看了一眼已經從河中站起身的男人,大聲喊道:
“太宰先生,剛才我說有小孩河裡撒尿是騙您的!您要是覺得舒服可以多在裡麵泡一會兒!”
一陣微風吹過,帶著絲河邊的涼意。
太宰治抬頭看了眼石橋上因為涼風打了個噴嚏的少年,由於這人方才探著頭與自己說話,往常都會落到他頭頂的花瓣沒了承接盤,此刻十分符合牛頓引力定律地就飄落了下來。
三兩瓣散落的花瓣歪歪扭扭地滑向他處,一朵完好的櫻花卻輕而軟地落在了太宰治的臉上。
“……”太宰治伸手摸到了那朵櫻花,他抬頭望向上麵的人,正巧看到了少年臉上有些驚愕的表情。
童也感到莫名尷尬。
說實在的,可能在旁人眼中不覺得什麼,但因為是伴隨著自己打噴嚏才會出現的花瓣,童也總是單方麵地把那些花瓣當作自己的口水,此刻看著那些‘口水’漂洋過海地落到彆人臉上,他隻覺得尬地jio趾要摳出一個東京灣來!
童也瞬間找不到剛才奸計得逞的愉悅感了,單純善良的他甚至還感到無比羞愧。
童也看著河裡的人,小心翼翼地說道:“那個……太宰先生,河裡挺涼的,你快上來吧……回家泡泡澡,免得老寒腿。”
“……那瓶奶就送您了。”
說罷,拎著塑料袋就逃之夭夭。
微微蜷曲著的發尾依舊滴淌著水滴,太宰治垂眸看了手中的櫻花,眸色漸深,良久,他將手中的櫻花放到了河麵上,輕輕推開,轉身上了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