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買到了。”童也舉起手裡的小盒子,笑嘻嘻道。
朝日奈棗悠悠歎了口氣,“什麼時候你能像對齊木小子那樣對待哥哥我,我就心滿意足了。”
“我也可以像對待風鬥哥哥那樣對待棗哥哦,要嘗試一下嗎?”
“……免了。”
童也原計劃就這麼直接回家,但臨近走到地鐵站附近時,他突然腳下一轉,反身又拐到漩渦。
那天事出突然,之前他隨手放在員工更衣室的充電器都沒能拿回來,今天也聽店長說重建咖啡屋也要等個半個多月,雖然店麵被破壞了大半,但好在後門那邊還算平安無事,左右也是順便,童也便想不如趁此機會,一並將東西取回來。
天色已經開始昏暗了下來,童也從後門進去,本想開個燈,但許是電路出現問題,按了幾回都沒能亮起來。
無奈,童也隻好掏出手機,這邊正要點開電筒,耳邊就忽然響起一道微弱的嘶啞聲,在空蕩蕩漆黑一片的房間內尤為明顯。
童也身子頓時一僵,連忙要戳亮手機屏幕時,一陣挾著涼意的小風忽然自密閉的空間內悄然襲向他身後。
他手下一個用力,一不小心就把手機給戳到了地上,周遭霎時陷入一片漆黑。
童也捏緊拳頭,裝作對身後那道陰風絲毫不在意,一言不發地蹲下身去摸手機。
“朝……”
童也動作猛地一頓。
“朝…日…奈…君。”
那聲音嘶啞壓抑,猶如被人掐住了脖頸,從殘破的風箱中傳出的聲音一般,在伸手不見五指的空間內顯得十分慎人。
“……”
穩、穩住,想想梅林老師的教導,遇到敵人的第一步應該先做什麼?
童也緊抿著唇,臉色慘白一片。
梅林老師好像沒有教過他……當敵人是非人類時他應該怎麼應對……
指尖忽而碰觸到某個堅硬的東西,他下意識抓住這個手感十分熟悉的東西,心中頓時變得驚喜異常。
手機……!
童也當即就打開了手電筒,猛地向身後照去——
那一瞬間,世界仿佛隻剩下他,以及昏暗屋內,吊在半空中的某個正微微擺動的身體。
——
四月下旬某個周六,傍晚五時。
這日,武裝偵探社的社員們結束一日工作正欲下班回家之際,一道尖銳卻轉瞬即逝的叫聲突然響起,眾人尚未回神之時,緊接著,就是一聲巨響,偵探社的地板都隨著震顫了數秒。
“這個震動……莫非是敵襲?!”
國木田獨步瞬時機警起來,拿起隨身攜帶的手帳就要轉身衝下去。
中島敦忙叫道,“國木田先生危險!讓我也一起前往!”
“我也去!”泉鏡花表情凝重緊跟著道。
“鏡花醬留在這裡保護普通社員,如果出現特殊情況我立刻上來彙報!”
慌忙間,中島敦隻來得及看了身旁的小姑娘一眼,反手一個轉化便隨著國木田獨步一並趕到了樓下。
中島敦神情緊張,語氣急促地緊隨著國木田獨步,壓低聲音問道,“國木田先生,難道是那個臨時拚湊起來的小組織死灰複燃,又意圖來偷襲我們了?!”
國木田獨步從手帳中撕下一頁放到口袋裡,緊蹙著眉,“不清楚,但切記不可輕敵大意,如若真是一夥人的話,能先後三次不懈試圖反擊的組織同樣不可小覷。”
兩人掩藏著身影,借著趨於昏暗的天色神不知鬼不覺得潛入進了已然殘破不堪的前台。
小心翼翼的挪走一個歪倒在地的凳子,中島敦握上門把手,表情謹慎地看了一眼國木田獨步,見後者對著他微微點頭後,他緩緩扭動門把手,開啟了門扉——
就在那一瞬間,隻聽轟的一聲像是悶雷炸響,一大片花瓣撲麵而來,門扉在瞬間就被衝撞到牆簷,發出一聲清脆的聲音。
一層又一層花瓣以凶猛的勢頭將門外兩人打了個措手不及,直接將站在門後的兩人衝進了花海中,頗有就此淹死門外兩人的勢頭。
“誒……?”
“誒誒誒——?!!”
事發突然,中島敦和國木田獨步完全沒有反應過來,一個照頭就被淹沒在了洶湧而來的花海中,登時皆是一副四仰八叉的尷尬姿態。
被埋的感到幾乎窒息的中島敦奮力在花海中鑽出了顆頭,瘋狂地甩頭將灌進嘴巴裡的花瓣呸呸呸地吐出來,腦袋還頂著一摞花瓣,滿臉震驚加驚悚。
如今這幅情景,即便是用虎頭想也隻有一個人才能做得到的吧!
他試著在仍舊翻湧的花海中站住腳,但令人絕望的是,他發現不過幾刻這花海已經變得有些深度了,地板似乎已經在遙不可及的地方,根本碰不到。
中島敦麵色慘白,猶如土灰。
萬萬沒想到,有朝一日他竟然會被花瓣給淹死……!
這麼可愛溫柔的異能,這麼甜美的設定,為什麼這個人總是能耍出這麼讓人崩潰的操作!!
“童也君——!”中島敦終於忍無可忍地高聲喊道。
“童也!童也你快控製一下異能,我們要被你淹死了——!”
……
屋內一片寂靜,唯有依舊在不斷激增的花瓣悉悉索索湧動的聲音。
“對了!國木田先生!”
中島敦恍然驚醒,當即在漆黑的屋內用夜視能力較強的獸瞳四處搜尋國木田獨步的身影。他慌忙向前遊動了一下,正欲高聲喊一聲,視線忽然注意到被衝到牆角的一雙腿。
他心下頓時一喜,也沒仔細端量就奮力向那邊遊去。
那雙大長腿直愣愣地豎在外麵,半個身子則完全埋在了重重花瓣下,隨著花潮流動,沒有半絲反應,不知生死。
見此情景,中島敦不禁有些哽咽著遊到這人身邊,用虎爪努力將人刨了出來。
“國木田先生,您振作點千萬彆……誒?太宰先生?!”
中島敦震驚地看著麵前的人,此刻,身前的人的膚色已然煞白,甚至明顯呈青紫色,顯然在裡麵悶了有一會兒了。
然而打眼望去,青年的神情卻無比安詳,靜靜地闔著雙眸,嘴角甚至還綴著一絲詭異的微笑。
“太、太宰先生……?”中島敦輕而緩地抬高手臂,似乎不想再碰這個疑似已經成為屍體的人生導師。
“您還活著嗎……?”他小心翼翼地問道。
屍體一動不動,看來已經涼透了。
“……”童也君……!你看看你都做了什麼!!
“朝日奈君。”
“哇啊啊——!太、太宰先生原來您還活著啊……”
‘屍體’突然出現反應讓中島敦狠狠地嚇了一跳,他心有餘悸地拍了拍胸脯,發現太宰治緩慢地睜開了眼,卻半天沒再出一聲。
中島敦不由得好奇地又打量了他一眼,這一眼卻讓他從青年那雙靜靜凝視著天花板的鳶色眼眸中看到了一絲不易察覺的興奮。
中島敦忽然莫名地打了個冷顫。
“……我找到了。”太宰治唇角含著笑輕聲細語道。
“找到……什麼了?”
“清爽明朗,且充滿朝氣的自殺方式。”
“……”那種事情根本無所謂好嗎!
中島敦揉了把亂成一團的頭發,果不其然抓下了一把碎花瓣。他隨手一扔,萬分疲憊地向四周望去,“比起那個,我覺得我們應該快點找到童也君和國木田先生,再這樣下去,店長的咖啡店會被弄得更加混亂的……”
銀發少年這般說著,費力地在花海中移動,然而卻忽然記起什麼似的,身子猛地一僵。
他倏然陷入惶恐中,“花粉症……!糟糕了,童也君有花粉症的!這麼多的花瓣他——”
“不用擔心哦,朝日奈君的話在昏迷前,他的異能就自動地為其構建了一個隔絕外界空氣的空間,眼下應該沒什麼大概。”太宰治從花海中保持住了平衡,瞧那輕鬆的樣子仿佛依舊置身於平地一般。
然而頓了一下,他又說了句,“不過時間久了估計也不太樂觀。”
中島敦聞言更加震驚了,“童也君昏倒了?為什麼?!太宰先生跟在旁邊的話不是能夠第一時間防止童也君異能失控的嗎?”
“恩,敦君說的很有道理。”青年笑吟吟地點頭,對中島敦的話給予十分讚許。
可關鍵的是,無論朝日奈君昏倒,還是異能失控,原因似乎都在於他呢。
太宰治輕歎了口氣,露出了個百般無奈表情。真是的,他不過是想友好親切地向朝日奈君打聲招呼,誰知道朝日奈君居然這麼的纖細。
中島敦自然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即便太宰先生這樣說他依舊很擔心目前不知在房間哪個角落的童也的情況。然而沒等他再表示些什麼,安靜的房間突然出現了一道第三個人的聲音。
“噗哈——!”
伴隨著一道粗重的吸氣聲,國木田獨步破花而出!
中島敦第一時間向那個方向望去,清晰地看到了男人平安無事的樣子,當即大喜過望,“國木田先生!您沒事真是太好了!”
金發男人無力地擺了擺手,聲音虛浮道,“還好……離當場去世還差那麼一步。”
男人踩在花海中維持了下平衡,平息了下紊亂的氣息,片刻便恢複了往常的穩重感。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沉聲說道,“方才我聽到你們的談話了,暫且不論朝日奈君為什麼會突然昏迷,當務之急,我們應該立刻把他救出來,以免他異能耗儘有生命危險。”
“是,國木田先生!”中島敦立刻嚴陣以待道。
國木田獨步望向他身後的太宰治,又推了下鏡框,“太宰,你有什麼想要說的麼?”
垂眸看著身前已經沒過腹部的花瓣,太宰治正漫不經心地用手撥動著,聞言,他緩緩把手背到了身後,笑著道“沒什麼。”
一副風輕雲淡的模樣。
國木田獨步額角青筋頓時猛地跳了一下,然而礙於眼下行動不便,他硬生生地忍住了虐宰衝動。
男人眼神銳利,厲聲教訓道,“聽好了太宰,彆以為我不知道你為什麼會在這個時間出現在這裡,即便問你八成也是什麼‘想要呼吸一下空中的空氣所以把自己吊起來了’之類蠢兮兮的理由。”
他頓了頓,又接著說道,“鑒於此,事情演變成如今這個樣子鐵定與你脫不了乾係,因此,一會兒與朝日奈君家人以及店長聯係的任務你彆想逃開!”
“誒?!這麼快就要見朝日奈君的家長了?可是我還沒有做好心理準備……”
青年一副含羞驚喜的模樣險些讓國木田獨步氣裂,他超越人體極限猛地撈過太宰治的脖子,掐著他咬牙切齒地一字一句道,“如果讓我一會兒聽到你說一句胡話你就完了!”
“不要……這麼太暴躁嘛……話說國木田君……你的力氣是不是變大了?”
三人找到房間裡的童也時後者依舊在昏迷中,儘管有些不合時宜,但國木田獨步還是不由得對著麵前這一大團緊緊纏繞著的植物頗為驚訝了一番。
嬌豔綻放的花朵一致向外,僅用又長又粗的根莖一圈又一圈纏成一個大團子,牢牢地護住了裡麵的人,其堅韌程度可想而知。
就連中島敦將手轉化成虎爪也頗費了一番功夫,才將裡麵的人給撈出來。
負責將植物團拖出花海,又徒手劈根莖的中島敦長長地呼出一口氣,抬手擦了擦額角的汗漬。
這是何等高境界的求生欲/望……!
即便是昏迷前異能都能因主人強烈生的欲/望而自行發動,構造了一個如此堅韌不可催的防禦!
中島敦以及站在一旁的國木田獨步的腦海中不約而同地浮現了這樣的想法,如果不是知道平時這人怎麼敗豁自己的異能的,他們都要以為這人特麼地是個異能大師了!
中島敦將童也抱上了武裝偵探社,剛把人輕手輕腳地放在長椅上,那邊國木田獨步就正巧在這個時候掛斷了電話,看來是已經聯係完童也的家裡人了。
——為了維護武偵門麵威信度,國木田獨步到底沒敢把電話交到不靠譜·太宰治的手裡。
然而即便如此,此刻太宰治依舊被他訓到了冷板凳上,並被勒令寫一份反省報告。
中島敦坐在長椅旁的凳子上,低頭看了眼長椅上闔著雙眸的少年,忽然伸出手替他撥開了眼睛上方的碎發。
身後響起一道不易察覺的拖著長音的輕哼聲,中島敦一頓,回過頭望去,發現江戶川亂步正坐在離他距離不遠的轉椅上,嘴裡叼了根棒棒糖來回轉悠著。
見中島敦回頭看向自己,江戶川亂步轉著椅子的動作微微一頓,旋即露出一副善解人意的表情,伸手示意他,“繼續,不用在意我。”
中島敦疑惑地凝望了他幾秒,正要說些什麼時卻突然猛地反應過來了,雙頰瞬間可疑地染紅了一分。
“您、您誤會了……!不是這樣的!”
然而他一時激動,完全沒注意要控製住自己的音量,於是,這樣一句摻雜慌張局促的話語頓時回響在武偵的辦公室內,引得屋內所有人不約而同地望向了他。
江戶川亂步手裡拿著棒棒糖,表情很是平靜,“慌張什麼,我還什麼都沒有說呢。”
眾人探究的視線下,中島敦的臉頰抑製不住地又燙了幾分,對著江戶川亂步張了幾回嘴卻什麼都沒說出來,隻好有些悶悶地轉回了身子,默默地等著長椅上的人醒過來。
武偵辦公室又恢複了常態,所有人都把剛才的事當作了一個不起眼的小插曲,很快就忘到了腦後去了。
江戶川亂步若有所思地凝睇了片刻長椅上的黑發少年,手腕支著下巴,似乎在思考著什麼。
腳尖一動,江戶川亂步忽然毫無預兆地將轉椅轉了個角度,正巧對上了路過的穀崎潤一郎。
穀崎潤一郎驚了一小瞬,但發現江戶川亂步並沒有在看自己,便放下心來拿著文件快步走開了。
隔著幾摞高高壘起的文件山,江戶川亂步的視線毫不加掩飾地落在了太宰治身上。
手中的黑筆在指尖快速地旋轉了兩周,太宰治緩緩抬起頭,一雙鳶色眼眸靜靜地對上了不遠處的江戶川亂步。兩人無言對視了兩秒,黑色卷發的青年率先勾出一抹淡笑,將食指輕輕抵在了自己的唇前。
江戶川亂步不由得輕蹙起了眉,然而片刻,卻又舒展開來,徑自將椅子轉了回去。
“……”算了,反正也和他沒有什麼關係。
江戶川亂步將棒棒糖的小棍子扔到垃圾桶裡,重新拆開了一包零食。
之後沒過多久,童也便清醒過來了。
不過比起本人,倒是肚子先醒過來的。
中島敦無奈地看著長椅上的人抱住了肚子,眼睛還沒來得及睜開,一個‘餓’字就先從這人嘴裡逸了出來。
他起身去茶水間幫童也倒了杯牛奶,等端著杯子回來時就發現,本應該伏案寫反省報告的太宰先生,竟然就這樣蹲在了長椅旁邊。
黑發青年笑容可掬,語氣溫柔:“早安,朝日奈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