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
胡掌櫃有些為難:“三小姐,那老齊是個市井潑皮一樣的人,您金枝玉葉,當心被他衝撞了。”
“無妨。”
劉令月指了指身後那個佩刀的侍衛:“有護衛在,諒他也不敢衝撞我。”
胡掌櫃咬了咬牙:“行吧,三小姐,您跟我來。”
劉令月跟著他繞過櫃台,走進了醫館的後院。
後院是一方小小的天井,有井水,有磨盤,有頭乾瘦的驢,地上鋪著晾曬的藥材,一個青衫女子正挽著袖子,揮舞著鍘藥材的刀:“姓齊的,大不了咱們今天就一起死在這兒!”
她對麵站著個白白胖胖的男人,陰陽怪氣地說:“喲,文姑奶奶,可不敢呢。我是個什麼樣的人,怎配和姑奶奶一起死。你隻管叫你們家公子少賣些假藥,少禍害人間,就是大幸了。”
劉令月心道,看來這就是文姐兒和老齊了。
“你……”
“文姐兒!”
胡掌櫃忙道:“公子來了,還帶了貴客。快過來,彆和這潑皮一般見識。”
文姐兒驚喜地轉頭,看見沈應光,立刻指著老齊,咬牙切齒:“公子,這人無賴,說咱們賣假藥。我給他看咱們晾曬的好藥材,炮製的好藥膏,他一口咬定,就是不認。公子,你快告訴他,咱們家的藥是最好的,是他有眼無珠。”
劉令月聞言笑了:“這位姑娘,你既知他是揣著明白裝糊塗,怎麼又指望他被你家公子三言兩語說服,回心轉意?據我所知,你家公子是個大夫,不是個說客。”
文姐兒這才看見這個生麵孔:“咦,你是誰?”
劉令月指了指沈應光:“我是他妹妹。”
“呀!是你。”
文姐兒瞪大了眼睛:“我知道你,你身子弱,要常年吃藥。”
她伸手比劃了一下:“那個紅色的,裹著酸甜糖皮的護心丹,是我給你製的。你有按時吃麼?吃完之後,有感覺好一點麼?”
劉令月沒想到,有朝一日,自己會在如此古怪的場景下被人詢問服藥感想。
對方手裡還握著鍘刀呢。
三公主吃沒吃藥,吃完覺得怎麼樣,她是真不知道,原著裡沒寫。
沈應光在她耳邊低聲說:“文清霽是鄞州名醫,也是製藥大家,她的藥比太醫院的藥強上許多。我這一年來給你帶的丸藥,都是勞她炮製的。”
劉令月明白了:“多謝文大夫贈藥,我服了之後覺得好多了。”
文清霽抿唇笑了笑,唇邊有兩個若隱若現的小酒窩:“有用就好。你身子弱,要以溫補之藥慢慢調理。你要是每個月都能來一趟就好了,讓我聽聽你的心音,對症下藥,療效更好。”
老齊冷笑道:“文姑奶奶,還給人開藥呢?你們家的藥,一絲療效也沒有,這位小姐就算吃上十年也是無用功。”
文清霽勃然大怒,用鍘刀指著他的鼻子:“再有一句廢話,便剁下你的頭來!”
胡掌櫃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急道:“文姐兒,可不敢啊!這可是天子腳下!”
轉頭苦著臉對劉令月小聲說:“咱們這位文姐兒,就是在鄞州剁了人家三根指頭,才來京城避禍的……”
好家夥。
劉令月歎為觀止。
從前隻聽說過為避禍逃到窮鄉僻壤的,還是第一次聽說逃到京城避禍的。
她輕咳了一聲:“諸位,請聽我說。”
在場眾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的身上。
“這位齊掌櫃說我哥哥的藥沒有療效,是也不是?”
齊掌櫃哼了一聲:“沒錯。”
“但藥有沒有療效,口說無憑,得找人來試藥,方知究竟。”
齊掌櫃冷笑:“你們家大業大的,自然買通了試藥的人,叫他們一味地誇讚你們的藥效好。這法子不成。”
劉令月微微一笑:“既然如此,為了表示公平,這試藥的人選,就請齊掌櫃來定奪吧。”
齊掌櫃瞪大了眼睛:“你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是,”劉令月道:“由齊掌櫃您,去找來一百個有跌打損傷的病人,叫他們來試我家的藥。當場試藥,當場出結果,您也不必擔心我們買通了誰。”
“若這一百人裡,大多數人都說我家的藥不好,那我們自知理虧,從此下架跌打損傷膏,再也不賣。若是大多數人都說我家的藥好,那麼,齊掌櫃,就請您從此下架您的齊氏神油。”
“怎麼樣,這樣夠公平嗎?”
齊掌櫃不敢相信自己聽見了什麼:“你是說,由我來找人,試你家的藥?”
劉令月點頭:“當然。”
齊掌櫃狂喜:“公平!太公平了!”
這傻妮子,不通人情世故,被人賣了還不知道呢!
由他來找人,他把人找來之前,交代他們無論如何都說那藥無效,看她怎麼辦!
“不過,”劉令月補充:“試藥的人選由齊掌櫃定了,試藥的方法可就由我來定了。”
齊掌櫃連連點頭:“應該的,應該的。”
人選都由他來定了,結果不還是他說了算?
諒這小妮子也翻不出花來了。
“為保公允,咱們得有個見證。”
劉令月對侍衛說:“拿我父親的令牌,去京兆府請幾位官差,就說沈公子的醫館要公開試藥,請他們過來。”
侍衛領命:“是。”
齊掌櫃心裡打了個突。
做買賣的,哪有不怕官差的?
聽這小姐說話的口氣,好像京兆府的官差是她父親的下人一般。
又想到傳說中這位沈公子的後台,心裡止不住發涼。
他好像惹到了不該惹的人。
但對方逼得他掙不到錢了,再心涼,也隻能硬著頭皮上。
“官差大概半個時辰就能到,”劉令月問齊掌櫃:“您的一百個試藥的人什麼時候能到位?當然,就算是讓官差乾等著,也是沒有關係的。”
齊掌櫃哪敢讓官差等著?立刻就走:“我這就去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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