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她好喜歡陸衡之講出來的語氣,好像她也跟隨著他的話見到了許多年前那個在樹下哭泣的小姑娘。
陸衡之接著道:“我當時心裡很是內疚,也有些心疼——一個人連父親去世都不能在人前哭,實在可憐。”
“所以回京城的船上,我見到水寇登船的第一個想法便是:要平安送這個小姑娘回去,絕對不能讓人傷害她。
“我也要平安活著回去,我還有很多事情要做。
陸衡之聲音略沉幾分:“帶著這樣的信念我殺了第一個水寇,然後是第二個、第三個……後來我也數不清究竟殺了多少個水寇,渾身都是血,血腥氣叫人惡心,我也隻能生生忍住。好在後來,我們都平安無事,小姑娘還替我包紮了傷口,手法很不錯。”
“即便如此,我回到京城後也生生做了一個月的噩夢,瘦了十多斤。”
“但我清楚地知道,我彆無選擇,若非我殺人果決,恐怕死在船上的會是我和那個小姑娘。”
“相比而言,夫人已經好太多了。”陸衡之低聲道。
怎麼又是小姑娘又是夫人的。
蘇青珞給他叫的微微臉紅:“所以你那個時候對我就有好感了。”
陸衡之沒否認,隻是輕輕歎道:“是啊。可惜回京後我忙著科考,無心親事,何況那時我的身份也不可能上門提親。等中了狀元處理完一些事,你已經跟旁人定親了。”
他不願意提陸衍這個名字,隻是伸手輕輕捏住了她下巴尖:“然後有天回陸府,就碰見你在大門口哭。我那時就在想——哭成這樣,你這些年不知在陸家受了多少委屈,不妨幫幫你,說不定——我還有機會。”
“果然,我把你娶到手了。”
這是他第一次將心裡的想法原原本本地剖析給她看,毫不遮掩。
蘇青珞指尖纏了兩圈他發尾,繞在手上。
“所以……你求娶我的時候說什麼需要個夫人,也是借口,你根本就是想娶我。”
陸衡之無聲笑一笑:“你總不至於才猜到?我以為我夠明顯了。”
其實說起來也挺明顯的,但她當時就是不敢相信。
畢竟傳言中的陸衡之一向不近女色,怎麼就偏偏看上了她。
聽她這麼問,陸衡之思忖片刻道:“我好像是對女色沒什麼興趣,夫人除外——”
被陸衡之這麼一通交心的安撫下來,蘇青珞心頭的重石終於卸下。
她將頭微微抵在他肩上,怕壓到他傷口,她沒用力。
“其實在回京城的船上,我很後悔。”
“嗯?”
“後悔當時你來貨倉尋我們時,我沒及時出手幫你,害你挨了水寇一刀。”她微閉了雙眼,“所以三哥,這次我一定要救你,無論如何我都要救你,就是下地獄,我也要救你——”
陸衡之側頭,輕輕吻了吻她唇角。
“若要下地獄,我們夫妻一起。”
她“嗯”一聲,忽地抓緊他的手。
“怎麼?”
“我在想——以後無論發生什麼,你都不要想著丟下我了。”
蘇青珞當晚回頭前就想明白了,陸衡之那晚說叫她去搬救兵的時候,已經存了死誌。
陸衡之微微一怔,指腹在她骨節處停住。
他的夫人,跟著他,也越來越聰明了。
“答應我。”她一雙眼睛濕漉漉地看著他。
一往情深大抵就是這般模樣。
要跟對方同生共死。
陸衡之心中微微一動。
他其實不是衝動的人。
也一向不覺得要跟誰同生共死,但此刻卻也情不自禁地點了點頭,抓起她的手背輕輕吻了吻:“我答應你。”
夜風獵獵,二人相擁入眠,是一件再愜意不過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