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錚看破不點破,斜向霍府的方向,道:“夫人陪我散步回去,可好?”
左右不遠,且她本就有飯後消失的習慣,故答應得挺痛快。
雖為夫妻,交情卻淺薄,直入了霍府的門檻,宋知韻聲息全無。
以書房作為分界線,二人默然分離。
宋知韻依舊回內院無所事事;霍錚與等候多時的孟康去書房談事。
談的內容,晚些時候,由雲舒的口中帶了過來:“將軍做事真一點情麵不留,賀二公子眼下在賭坊裡押著,就等著銀子來救命,將軍居然以五分利的條件,把銀子借給賀家……這跟城中那些放債的,沒什麼兩樣。”
宋知韻一璧稱奇叫絕,一璧有感而發:“活閻羅做事不厚道,那個賀二公子也不是個省心的。下午時,我聽院子裡有幾個小丫頭交頭接耳,那賀家二公子常年喝酒賭錢,惹是生非,把家底敗了個乾淨,被扣下純屬活該。平心而論,怨不得霍錚絕情。”
感慨歸感慨,湊熱鬨卻不能落下,是以掉轉話匣子:“那賀家人對霍錚的行為,是個什麼態度?”
“賀大公子和孟康一並回賀家來著,進門剛說了兩句,賀老爺氣得麵色發黑,揚手就要打賀大公子,幸好孟康身手了得,當空攔下來。賀老爺眼見打不過,隻能口頭上叫罵,一口一個‘狼心狗肺’;劉氏倒沒動手,隻是哭罵,罵將軍黑心,罵賀大公子窩囊、胳膊肘往外拐。驚天動地了小半個時辰,還是按手印把銀子揣了下來。”雲舒繪聲繪色道。
她忍俊不禁,望著雲舒一笑:“還算識時務,否則賀二公子可就麻煩了。”
雲舒深以為然。
主仆二人又扯了陣閒篇兒,到飯點,斂笑前去用飯不提。
且說這場鬨劇的風兒吹到聖上耳朵裡,聖上一把將批了一半的奏折擲飛出去,拍案怒道:“這個賀惇,朕念及子衡的顏麵,對他一家子一忍再忍,而今非但不收斂,反愈加不像話!”
聖上性淡薄,少有震怒之時,大內總管李原心驚不已,縮著脖子將奏折拾在懷裡,悄聲挪到聖上身邊,輕放好折子,斟酌字句道:“賀惇一介匹夫,何以有臉令陛下您大動肝火……奴才愚見,霍將軍是真刀真槍過來的,不會任之擺弄,賀家撈不著便宜,陛下隻管信任霍將軍就好。”
可巧,皇後惦著聖上這兩日有些咳嗽,特下廚親熬了金桔雪梨湯送來,正趕上李原苦口婆心地勸,便也來出一份力:“陛下,子衡不再是從前那個無依無靠的霍錚了,他已成家立業,自有獨當一麵的本領。況賀家平頭百姓,陛下插手,免不得落個偏護的罪名,大臣們早前便對子衡大權在握有所不滿,目下子衡不是在西北,而是在京城,勾心鬥角的漩渦中心,他又沉默少言、不愛交際,再不注意些,他以後的處境隻會更難,名聲會更臭,也帶累了宋家那姑娘。”
皇後所言句句在理,聖上漲得通紅的臉色漸歸常態。
皇後莞爾,眼神射向雪梨湯,溫聲道:“瞧瞧,光顧著為人操心,竟把自己的生辰拋之腦後。眼瞅著就是十八了,陛下打算怎麼過?”
聖上低眸略加思索,鬆了口:“年成才好沒兩年,勿鋪張浪費,就安排在太極殿,關起門來自己聚一聚即可。”
皇後點點下巴,微微俯身,撚起勺柄來,交到他手中,語氣夾著少許命令的意味:“巴巴兒給你燉的,趕緊嘗嘗味道怎麼樣。”
聖上不計較“你”的稱呼,反手抓住,舀了一勺伸到皇後唇邊,笑道:“不能光朕享用,你也該受用受用。”
皇後瞥瞥紛紛低垂著頭的宮人們,打開他的手,撂下一句惟彼此聽得到的“不正經”,款款遠去。
翌日早起,田嬤嬤來府,請霍錚、宋知韻二人進宮陪皇後說話。
皇後相請,自無二話,用心妝點一番,動身前往。
今兒個霍錚不坐車,騎著汗血寶馬在旁悠悠隨行,路途漫漫,又無所事事,便揭開簾子來悄聲看他。
他穿了一身鴉青勁裝,腰間束著同色腰封,上墜一塊兒奶白色玉佩,馭馬的動作帶動玉牌,微微作響,有種不顯山不露水的俏皮感。
視線寸寸向上,濃密烏黑的發絲以一頂語冠紮起,光潔飽滿的額頭畢現,更襯得眉棱骨高挺深邃。
捫心自問,霍錚的外表、氣質俱無可挑剔,毫無疑問,是萬眾矚目的存在。
若非她實在不喜,這個將軍夫人當得也是劃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