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無不小覷了賀景的自尊心。黃昏時分,祠堂大門由外打開,引入一陣迫近的走路聲。
不消用心猜測,賀景張口喚來人:“父親。”
是賀惇不錯,滅頂之災迫在眉睫,他如何能放手不管。
“入贅鐘家,是最好的辦法。”即使失去這個兒子,他也一定要挽救賀家。
話音滾落,賀景筆直的背,彎折了。他低頭看向地上離得很近的一片陰影,問:“哪怕就此恩斷義絕,就此視同陌路?”
他沒有勇氣去正視父親的眼睛,他害怕當年發生在霍錚頭上的不幸降臨自身。
“景兒,你熟讀聖賢書,明辨是非曲直,為父相信,你自有分寸。”賀惇蹲下來,與賀景的肩線齊平,精明的一雙老眼內裝著深明大義,裝著養育恩情,唯獨沒有愧疚不舍,沒有愛子之情。
賀景終於意識到自己是個笑話,他的父母、手足,隻會在大難臨頭時想起他的存在,於他們而言,他是個可顆有可無的棋子,像當年的霍錚一般。
“……父親,你可曾對大哥抱有一絲絲歉疚?”或者他應該問,你可曾對我和大哥,有過一絲一毫的疼愛?
賀惇一滯,隨即柔和了顏色,伸手撫摸他的頭頂,就像小時候對賀勉那樣:“你是你,他是他,你姓賀,他姓霍,不能混為一談。”
早知答案,何必自尋侮辱。賀景不著痕跡閃將開來,向著賀惇的方向,伏首道:“賀景感念父親母親的養育之恩,日後不能守在二老膝下儘孝,是為不孝,望乞二老權當賀景此人死絕。今後,望自……珍重!”
賀惇幾乎熱淚盈眶,非為失去一個兒子,實為賀家祖業得以長存。
“為父就知道,你是個穩妥的好孩子。”
賀惇前後變臉堪比陰晴不定的天氣,這讓賀景覺得無比諷刺,但教養使然,他不允許自己任性甩臉子走人。他端著交叉的兩手,拜了三拜,算是儘最後的本分。
深夜,賀惇攜賀景,入鐘府負荊請罪。
“好啊,這等優秀過人的郎君,再來十個,我鐘家亦無拒之門外的道理。”鐘尚書坐鎮主位,一貫和藹的麵容流露著赤條條的鄙夷。
鐘夫人則是輕蔑,不時發出輕笑。
“福子,稱銀子,交予賀老板清點。”鐘夫人道。
福子是鐘府的管家,人品可靠,深受尚書夫婦倚重。
相顧無言近一炷香,福子領著七八個丫鬟魚貫而入,她們呈一字排開,皆捧托盤,盤中滿載白光閃閃的銀錠子。
賀惇眼睛都直了,按捺不住摩拳擦掌。
“這裡有一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