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景轟然一震,急急起身道:“大哥何出此言……?不管何時,你都是我最敬愛的兄長。”
任他戰戰兢兢,霍錚隻管穩坐。他頷首道:“既然你還認我這個兄長,那就聽我的,速速離開鐘家,回書院寧心讀書備考。”
賀景一恍惚,三伏天儘了,夏日也過完了,秋闈為期不遠,留給他蹉跎的日子,少之又少。
“鐘家那邊,你若抹不開情麵,我出麵解決。”霍錚又道。
本應是喜事一樁,然則賀景怎麼也高興不起來,鐘家上下於賀家,有救命之恩,縱使現如今他已不為賀家子,假若就這麼拍拍屁股走人,未免過於不近人情,那恩將仇報的罵名勢必甩脫不得了。
“賀景,優柔寡斷會害了你的前程,心胸放寬些。”霍錚直言直語道。
這個兄弟的弱點,霍錚比任何人都要了解,——瞻前顧後、耳軟心活,寧願自己忍氣吞聲,亦不肯叫他人失望。出發點是好的,可往往事與願違,好處沒發揮上,倒整出接連不斷的恩怨糾葛。
今日不狠心逼他一把,他的大好前途終將付之東流。
“我已預先著人向秋山先生遞了書信,說明你事出無奈的原委,這一方麵,你不必憂思。”霍錚命人取來執筆,洋洋灑灑修書一封,交由孟康,“你立馬上鐘家,將這信呈上,再把景公子的物品收拾著帶出來。”
孟康才把信揣好,賀景便急切喊出一句:“且慢!”
孟康住腳,一臉痛惜道:“景少爺,男人不立業,何以立足?你自毀前程,上鐘家倒插門,不怕遭人恥笑嗎?景少爺,痛痛快快拿個主意,彆再像過去一樣,兩頭放不下,又兩頭不討好了。”
“大哥,我全聽你的,那你能不能對他們……網開一麵……?”賀景萬分羞赧,不長的一句話,磕絆了兩三次。
“一碼歸一碼,不可相提並論。”霍錚板正的體態下,全是威嚴,“你隻顧好你自己,旁人如何,少費心力。”
血債血償的報應,理所應當,可賀景難以接受,他們再不是人,也抹不去這份血緣關係啊!
“大哥,兄長,真的不能……”
“不能。”
孟康看不過眼,前來規勸賀景:“景少爺,這渾水,你就彆蹚了,任憑最後怎麼樣,你還是將軍的好兄弟。”
慚愧吞噬著賀景的意誌,叫他無從啟齒求情。良久地緘默後,他跟隨孟康,一同踏上向鐘府的征程。
入夜,孟康帶著不甚順利的結果返還,霍錚如舊置身前廳,內裡燈火不存,唯有淒慘月光盈盈照窗牖。
“他沒同意。”霍錚道,“不止臨陣變卦,且決然和賀家共進退。”
他的猜測一厘不差,孟康簡直無話可說。
“我早知他的秉性,”霍錚自說自話,“固執己見,愚善過頭。”
孟康千萬個認同:“鐘大人看過您的親筆書信後,原猶豫不定,是鐘二姑娘站出來,慨然應允放人,還諄諄勸告景少爺以前程為重,千萬擦亮雙眼,離賀家人遠遠的。誰料景少爺油鹽不進,滿口不能坐視不顧,惹惱了鐘大人,鐘二姑娘也傷心不絕,最後鬨得不歡而散。”
“景少爺雄赳赳氣昂昂地去儘孝,鐘二姑娘哭得昏天黑地,當場不省人事,救治過來後,發誓從今往後與景少爺恩斷義絕,再不癡纏於他。”
“這人怎就這麼軸,這麼傻,偏給自己找不痛快!”孟康怒其不爭,卻未哀其不幸。他算看透了,賀景的苦悶、糾結,全是自找的,大羅神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