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利亞不敢說自己記性很好,但沒有到轉瞬即忘的地步,然而他實實在在的感受到腦內關於夢的記憶在消失,讓他印象深刻的恐怖飛蟲的畫麵漸淡,若非潛意識在樹枝上寫了個‘蟲’字,恐怕他現在就忘記自己曾做過一個噩夢。
他盯著眼前的‘亡蟲’二字。
許久沒寫過字,他覺得自己的書法功夫長進了——怎麼可能!這就不是他的字!
誰!貝利亞殺氣騰騰。
是誰在他睡覺的時候靠近過他!
他左右前後的再一次環顧,最後在頭頂與一頭通體漆黑的生物對上視線。
那生物似豹非豹,四爪著樹,身形靈巧修長,黑得斑斕的皮上覆蓋著厚厚一層毛發,貝利亞看到它正從自己身上源源不斷的汲取著什麼,它澄金色的圓眼睛笑似得彎起,享受得渾身都散發著饜足般的光華。
貝利亞知道它是圓眼是因為大概沒想到他會突然抬頭,那小怪物一下子瞪圓了眼睛,炸毛一般跳開。
“卯!”它叫了一聲,然後跟後麵有鬼在追一般逃走了。
而隨著它最後的汲取,貝利亞對夢裡最後一點殘存的記憶也消失了,叢林空寂寂,隻除了貝利亞和他身前的‘亡蟲’字樣。
貝利亞很確定自己的情況和那隻卯叫的豹子有關,一隻會偷走夢的記憶的生物。
他看著刻了字的樹枝,黑色的發絲從側臉垂落,仿佛被神明眷顧的俊容染上幾分憂鬱,貝利亞伸出蒼白修長的手輕撫刻痕:“記不住說明不重要...”
既然不重要,就等於無事發生。
他變出一把刨刀,對準那兩個字開始作業。
刨花撲簌簌的落下,很快在地上堆了一座小小山,但那兩個字卻越刨越顯眼,一生不要強的貝利亞難得杠上了,他一心一意的乾活,直到蒼鬱的大樹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貝利亞不為所動,天邊隱雷響動,天地相連,感應到大地的震幅貝利亞略有些不解。
地震?他停下對樹的折磨,隻順著感應到的這股動靜往遠處看。
天目廣域,天使的力量有多強,看得就能有多遠,貝利亞沒有試過自己力量的極限,但至少三十公裡之外發生的事還不會逃出他的眼。
晦暗的天空,烏雲密布,驚鴻一瞥,他看到一個目測體長十米的巨‘人’頭頂暴雨在這片他看不到儘頭的密林裡亂跑,一邊跑還一邊大張著嘴巴在喊著什麼。
他凝神去聽:“啊嗚,啊嗚,啊嗚嗚嗚嗚......”
“殿下”
什麼啊......一連串無意義的喊叫讓他不感興趣的收回加注在聽覺上的力量,就看到梅塔特隆在樹下招手。
“雨停了,您真是讓我們好找!”彆西卜背著一個畫架抬頭衝他撇嘴。
貝利亞扔了刀想也不想直接往下跳,他先是看了彆西卜的成果一眼。
嗯,看不懂,但是貝利亞很懂人情世故。
“畫得不錯,四號”
“這又是什麼奇怪的稱呼!”彆西卜翻了個白眼,哼哼著把身後的畫架和畫都一起收進了空間,一邊收一邊怪不耐煩的:“啊,顏料終於乾了,要收起來了,便宜被你看到,哼”
天使雨中作畫都有法子還怕畫作顏料乾不乾的問題?當然不,彆西卜就是特意背過來給貝利亞瞧的,早把自己的畫作收起來的梅塔特隆將一切看得一清二楚,不過沒有戳穿罷了,他同貝利亞正色:“殿下,這雨來得突然,走得也甚為蹊蹺,似乎不是自然降雨”
貝利亞點頭,他想著那個頂著雨跑的巨‘人’,從距離和時間上判斷倒像是雨在追著那巨‘人’跑。
移動的雨?總不能真的是什麼倒黴蛋命格吧,平白淋了雨的他們才是真倒黴。
不過這樣以為的隻有貝利亞自己,受了一場大雨洗禮,在藝術上得到升華的梅塔特隆和彆西卜心態都很平和,細心的梅塔特隆更是注意到腳下那一堆明黃色的刨花。
“這是什麼?”
“好像是從樹上掉下來的”彆西卜直接伸出羽翼飛上枝頭,瞄了一眼就來勁了:“梅塔,你看這樹上有畫,畫得很古怪,我沒見過這種筆法!”
梅塔特隆沒有放出羽翼但很快也上了樹,兩隻天使對線條組成的這兩幅畫發出同步的驚歎。
那叫漢字。貝利亞背著手想著,見多識廣的天使都不懂漢字,這世上還有誰懂?難道真的是他睡夢裡自己寫得?
亡蟲,死掉的蟲子?他沒事寫這個做什麼?不,打住!都說了那隻是個無關緊要的夢,亡還是蟲和他都沒有關係!
“該走了。”兩個隻有他看懂的字促生的使命感猶芒刺在背,如同感受到什麼危機感,貝利亞忍不住催促在樹上研究個沒玩的天使,他反常的積極卻是引起了懷疑。
梅塔特隆已經將那兩幅簡筆小‘畫’深深的印在腦中,於是也不再浪費時間,他一躍而下,在貝利亞身邊站定:“您是不是知道什麼?”
“不——”貝利亞否認,但話還沒說完,就被一個鬆果砸中了腦袋,幸虧他感覺敏銳,率先一把抓住。
仿佛是來自被無辜刨了好多下的大樹的怨念,一擊沒中,數彈齊發,帶刺的鬆果下雨一般賁張落下,險些把貝利亞埋了個徹底。
“和我無關”貝利亞拂下一個掛在他頭發上的鬆果,麵無表情的否認。
他如此狼狽,又這樣斬釘截鐵,梅塔特隆張嘴,欲言又止,實在不知道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