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可憐(2 / 2)

逃避心理作祟,他選擇了保守治療,不化療不手術,報複一般將公司大大小小的工作都丟了個乾淨,住進了療養院裡。

療養院是他當年投資建的,卻沒想到他也會住進來,好笑又諷刺——股東親身體驗,為你做最真實的居住測評。

因為心煩,他的脾氣異常暴躁。

隔壁住了個手術後恢複修養的死老頭,六七十歲,整天對著護工和檢查身體的醫生吆五喝六,把自己當成了呼風喚雨的太上皇。他的親人幾乎每天來看他,他卻絲毫不領情,怒斥謾罵,嘴臟得跟什麼似的。

有次半夜他渾身疼得不行,隔壁的死老頭還吵得要死,他忍無可忍沉著臉踹開他的門去跟他對罵。

“能不能安靜點?睡不著滾出去!”

死老頭住著拐棍,一副要吃了他的表情:“你是什麼人!”

“再吵,你就是受害人。”

“我怕你?!”

這樣的爭吵持續了十幾回,時間跨度長達半年,他和死老頭也因此認識。他很不解死老頭每天都在吵什麼,明明所有人都圍著他轉。

“你懂什麼!”死老頭氣呼呼,“他們是我的兒女,也是我的利益瓜分者。他們真的關心我?他們關心的是我的錢!我的股份!我的財產!都在哄我罷了,哪裡有什麼真心的!我不稀罕他們圍著我轉。”

陸朔從年輕寡到現在得絕症即將死亡,沒有兒女,他確實不懂。

死老頭傷感說:“我跟老婆年少相識,一路相互扶持,才有了今天的家業。我沒照顧好她,她還沒享受到幾分富貴安逸,就病走了。那幾個畜生死了親媽,連滴眼淚都沒掉,還在親媽的葬禮上為了遺產繼承大打出手,鬨儘了笑話。畜生啊畜生!”

陸朔聽著,無動於衷。

“你沒有一點代入感嗎?”死老頭擦乾了眼淚,見陸朔像根木頭,灰白的眉毛就豎了起來,“你這是什麼表情?”

“我應該有什麼表情?”陸朔瞥他,“你把我當成你的畜生兒女了?請你放尊重點。”

死老頭反應過來,訕訕點頭:“哦哦,不好意思。”

陸朔:“……”

“你老婆呢?”死老頭又問,“沒看見啊。”

陸朔:“我沒有老婆。”

死老頭大為驚訝,用看流浪狗的憐憫眼神看他:“你三十多歲了吧?沒有老婆?”

他震撼的語氣和表情,讓陸朔恍然以為他沒有的不是老婆,而是腦子。

陸朔:“請問有什麼問題?”

“哎。”死老頭落寞道,“我跟你說,人活這一生,什麼都是虛的,錢是虛的,權也是虛的,生不帶來死不帶去。說到親朋,兒女各有歸宿,朋友也有界限,真正能陪在身邊的還是自己的老婆。我之前生病,兒女讀書的讀書,工作的工作,隻有我老婆陪在我身邊,心疼我,照顧我。現在我老婆不在了,我沒人疼沒人愛,多可憐啊。”

陸朔喝茶,沒有接話。

“等我死了,那幾個小畜生不知道要爭成什麼樣呢!”死老頭說完又氣憤起來,氣了一會兒眼珠子一轉,湊到陸朔身邊,“我的財產都給你吧?你要不要?對了,我都忘了問你怎麼年紀輕輕住在這裡,也是手術後恢複?”

“……癌。”陸朔說,“晚期。”

死老頭:“……”

死老頭驚呼:“你怎麼這麼慘!”

“你才慘。”

死老頭一言難儘地看著陸朔,半晌,渾身爆發出難以忽視的光芒。他握拳,似乎是突然被灌入了強大的生機,仿佛還能再活一百年。

“你真可憐啊,我原來不是那麼可憐啊。”

通過他人的痛苦和慘狀提升自身幸福感的死老頭拍了拍陸朔的肩膀,“看開點,等死了就解脫了。”

陸朔:“……再說一句你現在就死。”

死老頭在他身上找到了生機和新意義,他根本無心去聽的一番廢話卻悄無聲息地在他心裡紮了根。

他開始想,每日每都在想。

可憐?他真的可憐嗎?

他有龐大的上市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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