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誰欺負你了麼?”
這和前麵所有的問話所帶來的情緒體驗都是不一樣的。
好像梅宮凜隻要說出了被誰欺負, 他就能立刻去為她出頭,讓她消除了這種委屈。
凜同樣體會到了這種情緒, 她怔怔地看著專注等候她回答的中原中也,眼睛一眨就落下了眼淚。
中原中也悚然一驚:“喂?!”
他一下就慌了:“你彆哭啊!……真的有人欺負你了?你、你彆哭啊!大不了你說出來, 我幫你揍回去啊!
凜搖了搖頭,哭得傷心,沒顧上說話。
中原中也起初慌亂, 後麵機智地扯了紙巾過來,塞了兩張在梅宮凜意圖用手背抹眼淚的指尖,剩下的全放到她枕頭邊。
大有一種“你放心哭,紙管夠”的感覺。
凜默默地哭了一會兒。
中原中也就默默地看她哭了一會兒。
等凜不哭了, 中原中也隨口說了一句:“你哭的時候都好安靜。”
他看梅宮凜好幾次分明都憋不住了, 硬是張著嘴巴把抽噎聲壓回了喉嚨裡。
臉頰都漲紅了。
凜捏著紙巾的手指一頓,小聲說:“我怕你煩我。”
中原中也下意識地說:“我不煩你。”
兩個人都同時停了一下。
像是同步卡殼。
中原中也看著梅宮凜這小可憐的模樣,還是承認了這句話:“以後你要是想哭, 就放聲哭出來。”
哭都不能哭痛快,比難過還要更難過。
凜扁了扁嘴。
中原中也連忙說:“我幫你揍所有不讓你哭出聲的家夥,你現在彆哭了!”
凜失笑,“撲哧”一聲沒防備的笑出來:“我不哭了,中也。”
中原中也一下沒注意到她的稱呼又改變了,還在試圖衝散這種奇怪的氣氛:“憋著哭應該不好過吧,所以你……嗯?”
他意識到了那隨著稱呼陡然拉近的、兩人之間的關係距離。
凜毫無所覺回答了他的半截問題:“確實不好受,像是腦袋裡麵裝了一個鼓風機。”
中也不覺吐槽:“那是什麼奇怪的比喻。”
凜彎了彎泛著紅腫的眼,終於笑起來, 沒有之前牽強的痕跡。
中也鬆了口氣。
連帶著稱呼問題一齊隨著忘到了腦後。
-
梅宮凜因為使用異能過度而暈倒的消息,很快在港黑內部傳開了。
發酵流傳的速度比梅宮凜想象得還要快,傳言很快定性為:梅宮凜其實是在用她的生命為這些人治療。
凜:“……?”
用異能用多了會死,這事兒怎麼聽上去怎麼那麼讓人……不信呢?
但鑒於這個消息是中原中也告訴她的,凜當下沒有表露出任何疑惑的跡象,非常儘職儘責地刷了中原中也的好感度。但從來看望她的人這裡再聽一次……果然不管怎麼聽,都覺得很荒謬。
偏偏,大多數人還真的就信了!
畢竟梅宮凜的異能有目共睹,是不用任何緩衝媒介,像是奇跡一般輕而易舉的治愈。
有人說,曾經也聽說過有這樣的異能,但是條件極為苛刻,需要那人受了重傷、瀕臨死亡才可以醫治。
梅宮凜的異能不受這樣的限製,一個看上去任何限製都沒有的異能,總要在某些地方將它的代價交還。
由於主要著力點在“所有的異能都有相對的限製”,以及梅宮凜並非是使用異能就會死亡,而是異能使用過度消耗了他本人的精神與生命。
最終濃縮起來,就是被定性的那句話。
凜:“……”
原本隻是覺得時機差不多,到了需要她表現弱點的階段了,沒想到她後續還沒動手,目的就達到了?
嗯,那她看戲。
她以【治愈】這樣的異能作為切入港口黑手黨的手段,在一開始凜就設想過可能會發生的情況,而事實也果如所料:在森鷗外對她的情況暫時放置的情況下,治愈的異能所帶來前所未有的便利性,開始讓部分人開始不重視自己的一些行為,就算是再危險,也會想著後方還有一個足以扭轉一切的梅宮凜。
比這更早引發的,是對於梅宮凜能力的肆意濫用:僅僅隻是小傷口,都不想花費自身的愈合能力等待,想要坐享其成地享受著梅宮凜帶來的一切便利。
長此以往,不用外界組織對港口黑手黨做什麼,這個組織的內部就會自己崩壞。
“……噢,這樣。”
想到這裡,凜恍然明白過來,這一通操作是怎麼順水推舟發展成“她用多了能力就會死”。
——當然是那位看上去似乎沒怎麼管事的現任首領了。
看來他喜歡在幕後操縱,有看戲的惡趣味呀。
凜心裡想。
被凜腹誹的現任首領森鷗外,眼前站著的是得力助手太宰治。
“您是故意的吧,首領。”
四目相對,耗費的閒暇時間已經最後多,太宰治問出這句話,並不隻是簡單的試探,他慢條斯理地說出了後話,“真虧他們能夠相信這種一目了然的謊言。”
“這也是沒辦法事啊,太宰君。”
時光好像回到了半年以前,那時候森鷗外還坐在地下室,和太宰治說起港口黑手黨近期遇到的困境,也是用這樣為難又歎息的語氣。
太宰治已經聽過太多遍,而每次出現這樣的情況,到最後所有的困難都會迎刃而解。
不過是上位者無傷大雅的一點表演欲與惡趣味罷了。
森鷗外雙手交握,支著下頜:“得到了這樣好用的能力,總要找出一些缺陷來,才不至於讓外界那麼虎視眈眈。”